一.阴霾尽散后
八月份,热带气旋迟迟不肯回他的太平洋老家,狂风骤雨带着摧枯拉朽的气势试图撼动整个日本列岛,任何一个略有理性的生物都会选择暂时的躲避与屈服。但是可以预料,西伯利亚的寒流带来的西北风必会好心地替我们解决这个问题。尽管冰冷干燥,但这无疑是上帝的风。正如福尔摩斯在《最后的致意》的末尾向华生描绘的那样,狂风过去后,更加纯洁、更加美好、更加强大的国土将屹立于阳光之下。同时展现在阳光下的还有堪称本世纪最大的审判,警视示厅将一举解决数百起悬案,同时将近百个主要犯罪人送上法庭。被遗忘多年的档案上的灰尘被抹去,而在这次大清剿中自以为侥幸逃脱的乌鸦军团的帮凶们将惶惶不可终日。事实上,警视厅和FBI的确放过了一些在组织里扮演微不足道的角色的家伙。如果我们试图抓住每一只狼,那么很可能放走最凶恶的头狼。警视总监这样说道。我接受了他的解释,经历了这么多才明白当初那个高中生侦探多么天真自负。如果我们要确保抓住莫里亚蒂教授和莫兰上校,那么暂时放走那个吹口琴的犹太人又有什么关系呢?无论从哪一个角度看,黑暗组织一案都算是较为圆满地解决了。并且因为水无怜奈打入了组织内部,在组织溃败之际拿到了药物资料,灰原最终制造出了APTX的解药。她递过那枚红白相间的胶囊时候微微笑着对我说:“我想以后我们都不用再见面了吧。”很可惜,她的推理只对了一半。江户川柯南和灰原哀的确没有再见面,但是工藤新一和宫野志医院走廊上见面了。“为什么我吃完解药后觉得头疼欲裂,还发烧昏睡近五个小时?”“我也出现了同样的副作用。”“你为什么没有提前告诉我会有这种情况?”“我并没有提前知道。”“我以为你拿到医学博士学位了。”“所以?拜托大侦探,如果你的大脑没有因为发烧而毁掉仅有的那点医学常识的话就应该知道这种轻微的副作用是很难预见的。”“好吧。”我呼出一口气,和面前高挑瘦削的她对视片刻,然后一齐笑出声来。有一瞬间我在想,所谓光明快乐大概就是经历了这许多的生死与共的时刻之后终于看到阴霾散尽,曾经拽着我的衬衣泣不成声的女孩子和我默契十足地相视而笑。“新一!”我刚转过身,小兰便抱住了我,眼泪洇湿了我的肩膀。我安慰地拍拍她的背,她红着脸放开了我,一边胡乱擦着眼泪,一边嘟囔:“为什么一直在忙,为什么这么久不联系我?”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星点泪珠,有一种楚楚动人的风致。我叹口气,轻轻拥抱了她:“傻瓜,我这不是回来了嘛。”她的身体一阵僵硬,然后大颗泪珠落在我的背上。我放开小兰,她便一叠声地问着:“新一案子都解决了吗?以后不会再消失这么久了吧?办案很辛苦吧?”而我却看到宫野颀长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然后是走下楼梯渐行渐远的脚步声,略一分神,就忘记了去回答那些琐细的问题。我并不打算让兰对这件案子了解透彻,柯南和灰原的身份也不会公开。在这样的危险面前,我恐怕永远都无法对她坦诚相待。二:平凡的转学生九月初,离开一年之后,我终于重新回到帝丹高中。新学期开始,班主任夏本老师带来一位转学生。“我是宫野志保,请多指教。”听到这样的自我介绍我并不意外,意外的是站在讲台上的是一个蓬松卷曲的棕色长发遮住大半张脸,目光低垂似乎有些羞涩,穿着略略显宽松的蓝色西装和及膝校服裙的普普通通的女孩子。除了高挑的身材和明显比一般日本人白的肤色较为引人注目之外,超群的美貌和清冷的气质仿佛阳光下的水珠,消失不见了。她慢慢走下讲台,目不斜视地走到最后几排,坐在了一个不起眼的叫做唐泽静江的女孩身边的空位上。上了一整天的课,可以看出老师为了让新同学尽快融入集体,会有意识地让宫野来回答问题。她的答案大多也都是平平,偶尔还会有些小错误。不用推理我也知道,除非解药的副作用还有一项是降低智商,鉴于我没有出现这种情况,可以排除这种假设,那么她一定是刻意为之。放学和小兰一起回家的路上,园子带着满脸花痴和八卦的表情凑过来,我心中警铃大作。“兰!今年的秋季学园祭我们话剧演什么呢?去年是假面王子,这次不如演睡美人吧!你演因巫婆的诅咒陷入沉睡的美丽的公主,你老公就演用真爱之吻解开魔咒的勇敢的王子吧!哈哈哈!”她带着幻想的迷醉表情述说着,兰满面通红地嗔怪:“园子,新一不是~~~”我本来心无旁骛地想着昨天没看完的推理小说,断断续续听到了一些园子可怕的馊主意,于是干巴巴地回一句:“我不喜欢这个故事。”园子冲我龇牙咧嘴一阵大笑:“才不用你喜欢!只要你老婆喜欢,你配合演就是了!是不是啊,兰?”她揶揄地拍拍兰的手,兰犹犹豫豫地开口:“那个,园子,我们,我们今年不如演福尔摩斯的故事吧?”听到福尔摩斯四个字,我顿时觉得得到解脱了。“好!就演这个,我回去挑好故事,选好角色,明天见!”我急速说完,没等园子反对就跑回工藤宅。只听到身后园子在对兰大喊:“你这个重色轻友的家伙!”静心坐到书房里仔细考虑一番后才觉得演福尔摩斯探案故事说来简单,实则不易。首要问题就是谁来演华生。第一反应是服部,鉴于大阪和东京的距离,这个想法没有意义。更何况那个黑皮小子说不定更愿意演在推理上胜过福尔摩斯的迈克罗夫特呢。信手翻开《福尔摩斯探案集》第一页,华生,医学博士!我瞬间想到了人选。“不行!”她坐在沙发上一边翻杂志一边一口回绝。“我只想体验最普通最平凡的高中女生的生活,演话剧这种出风头的事,我没有兴趣。”我沉默半晌,无话可说。人人都向往冒险刺激的生活,但只有真正体会过在巨大黑色阴影下提心吊胆生活的人才明白平凡与普通的可贵。我对她理解地笑笑,准备另找人选,她却突然问:“为什么要我演华生?”“因为,希望是你站在我身旁,像华生站在福尔摩斯身边一样。”我用我能想到的最诗意的话语作答,但是听起来似乎有点莫名其妙。一阵尴尬的沉默。我转过身准备离开,她却在我背后轻轻地应了一句:“好。”三银杏色的延续“好?你答应了?”我惊喜地转过身。“是的,我可以出演。但你也许需要一句提醒,她戏谑地挑起一边眉“华生医生是男性。”“戴上礼帽,换上西装,以你的身高,反串出演并不难。更何况,你可是货真价实的拥有诸如“轻微的副作用无法预见”之类医学常识的医学博士呢!”我反唇相讥。“说的不错。顺便问一句,你应该不反对演出英文原版故事吧?我的意思是,我们会使用英文台词吧?”虽然她嘴角藏不住的笑意让我很怀疑这个建议的目的,不过我的确更倾向于演出原汁原味的故事。毫无疑问,我同意了。后果就是花费整夜参照原著编写英文台词。大概喝了太多的黑咖啡,清晨走出书房时候并没有觉得倦怠。我取了今天的《读卖日报》走进餐厅。一边烤土司,一边倚着流理台简单翻阅。头版右下角一幅图片里的美丽面孔吸引了我的注意。新闻标题是:日本著名设计师木之下小姐意大利遭遇车祸。这个姓氏让我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叮!”土司烤好了。我凝视了一会儿金黄的烤土司,眼前仿佛飘过一片金色的银杏叶。是她!我终于想起来那位木之下芙纱绘小姐,迅速抓起报纸冲出家门。我表情复杂地递过报纸的时候阿笠博士正愁眉苦脸地对着一份只夹着两片生菜的三明治。然后我看到了他疑惑,震惊,悲伤,歉疚,犹豫的一系列表情变化。他木然盯着那一句“至今未婚的木之下小姐······”,仿佛想从那几个小小的黑色铅字里看出些什么。宫野站在旁边看完报道后便坐回沙发上,面无表情地对着笔记本键盘一阵敲打。“80分钟后羽田机场有飞往罗马的班机。”丢下这句话的宫野径直走进博士卧室,一刻钟后拖着小型行李箱站在我们面前。虽然不合时宜,但我简直忍不住要大声称赞她果决高效的办事方式。博士微垂着头,下巴现出坚毅的弧度,然后遽然站起,接过行李箱,一言不发地朝那辆亮黄色的甲壳虫走去。迅速办好登机手续,在嘈杂明亮的候机大厅里,博士终于露出熟悉的慈祥笑容:“小哀,照顾好自己。新一,拜托了!”然后转身离开。我想他转身的时机完美无缺,再慢一秒,宫野恐怕就会给出一堆诸如不要吃高热量食物的警告。慢慢走出机场,宫野一脸的若有所思。“你在想什么?”她皱着眉斜瞥我一眼:“和你想的一样。”如果我是个不可救药的浪漫主义者,那我此刻肯定在思考诸如爱情和等待的话题,或者在诚挚地祝福有情人终成眷属。但很显然我不是。事实上,我不合时宜又非常务实地想着:我,准确说是作为一个近一年没有去学校上课整天忙于夏本老师口中“小孩的侦探游戏”的人,如何向严厉的夏本老师解释开学一天后我又旷课的事实。我去帮助邻居爷爷和他四十年前的初恋情人见面了?不不不,我绝对不想拿这个理由去验证夏本老师是一个暴躁易怒的人。鉴于我在想这样无趣又头疼的事情,我对她的那句“和你想的一样”持怀疑态度。我想我把这种态度体现在了脸上,因为宫野扫了我一眼之后说:“我猜夏本老师会原谅我这个刚转来不熟悉道路以致迟到很久的学生的。”我愣在原地。四有希子独奏曲和宫野一起回到米花町二丁目时看到工藤宅的庭院里站了一位身着橘红色长裙和黑色小外套的女士,我满是不祥预感。于是当有希子拥抱着我作久别重逢的悲喜交集状,眼泪鼻涕抹了我一身的时候我觉得我预感坏事的水平快要赶上推理了。恋恋不舍地在我衬衣上擦完最后一滴眼泪,有希子看着我略有不满的神色,一脸怀念地说:“我还是比较喜欢被文代带去美国的柯南。”眨眨眼,又转向我身边的宫野:“啊!和柯南一起去了美国的灰原在这里呢!”我听着她的话语,暗暗祈祷她不是真的精神分裂了。“您好,我是住在隔壁的宫野志保。初次见面,请多指教。”宫野客气地回应回答了那句无厘头的话。有希子若有所思地看了宫野一会儿,突然冒出一句:“啊!是有美丽的棕色卷发的女孩子呢。”说完似是无意地甩了甩她的一头长发。我有点迟钝的惊异地发现,单就头发而言,不管是色泽还是卷曲程度,宫野和有希子非常相似。有希子大概觉得这样的相似代表一种不同寻常的熟悉,语气愈加亲密起来:“唔,志保,嗯,我可以叫你志保吧?叫上博士,中午大家一起吃饭吧?”“博士去罗马了。。。。。。”于是我们简单地讲述了一遍阿笠博士和木之下芙莎绘女士的爱情故事以及博士去罗马的经过。听得有希子两眼泛起泪光:“真是美好动人的爱情童话啊!”我默默想着,按照遗传学来说,爸爸应该并不是这种浪漫主义者,真是谢天谢地。感动的眼泪还没落下,她又换了一副忧虑的神情:“博士出去了志保你不就是没人照顾了?那怎么行呢!”“不不不,你这么瘦弱,哪里能照顾好自己呢。”“一个人住太会觉得孤单么?”“怎么可能不会呢?别逞强嘛!而且女孩子一个人住太不安全了啊!”“有一个人独立生活的经验也不代表没问题哦!”“还是搬来和我一起住吧。我近期不会离开日本哦!”“没关系,不用客气,等博士回来你再搬回去嘛!”“不麻烦,别客气,把我当做姐姐就可以了。”“就这么决定了嘛!好不好啊?”“不要拒绝哦,我会很伤心的。”。。。。。。我看着有希子脸上得逞的笑容越来越大,宫野越来越无奈,除了赞叹有希子果然是美貌与实力并存的天才女优之外也只能用苦笑告诉宫野:拜托迁就一下她的爱心泛滥,否则就无宁日了。结果不知道是宫野读懂了我的苦笑还是不堪忍受这种喋喋不休的语言轰炸,反正有希子成功了。因为宫野一再解释需要收拾东西,而且布置新房间也需要时间,因此有希子放弃了让宫野立即搬入的想法,改成本周六。“哦,差点忘记了,还有一件事。”有希子笑容满面地说道。大概是我的错觉,宫野似乎警惕地睁大了眼。看着这一幕,我不得不说我很开心。不不不,我不是幸灾乐祸。只是要是你是我,看到这个平时伶牙俐齿,对你极尽调侃戏谑之能事的家伙败在你看似天真可爱的妈妈手上,怎么会不觉得这一幕格外赏心悦目呢?好吧,我想我就是在幸灾乐祸。“明天晚上我们会邀请目暮警官他们一起吃晚餐,算是庆祝黑暗组织的案件结束吧!志保也来参加吧。新一记得通知小兰也来吃饭哦!”“我们?爸爸也回来了吗?”“他啊!在书房赶稿呢,截稿期快到了,算是逃回日本来的呢!”有希子俏皮地冲我眨眼。我干笑几声,突然发现我和有希子对话的时候宫野已经迅速走回阿笠宅了,背影带着一种逃离的急切。“这孩子,不是说好一起吃午饭么?”有希子不解地嘀咕着。五怪异的晚餐“砰!”有希子把手里两大包食材扔在厨房流理台上时候我才想起了昨天中午那场气氛诡异的对话以及“新一记得通知小兰也来吃饭哦”这句掩埋在大堆废话中的有效信息。所幸事务所离得不远,悠闲地散了十来分钟的步之后我便站在毛利家的客厅里了。毛利叔叔只顾一眼不错地盯着电视里的洋子小姐,对于有一帮警视厅的前同事参加的晚餐毫无兴趣。兰不停嗔怪我通知得太晚她来不及准备之后坚持要回房间换套衣服。我其实不太理解她这种有点郑重过头的态度,只是和我父母等一帮熟人吃顿晚饭罢了。我拽着换了一套粉色长裙和橙红外套却磨磨蹭蹭仍不满意的兰跑回工藤宅的时候其他人已经到了。目暮警部语带歉意:“真是不好意思啊工藤老弟,最近出现了几起比较棘手的投毒案,所以只能我和大久警官代表大家来参加啦!”“啊!我是大久一成,刚刚申请调来搜查一科。因为非常喜欢工藤先生的作品,听说工藤先生突然回日本了,所以,无论如何都想厚着脸皮来吃晚饭呢!请多多指教!”站在目暮警部旁边的年轻人行了个标准的鞠躬礼。爸爸一边忙不迭地还礼,一边面露尴尬。我猜面对如此喜爱自己作品的年轻人,因为被追稿所以跑回日本来这种话是怎么样都说不出口的吧。有希子端着奶油豌豆浓汤和宫野从厨房走出来。她盯着我拽着兰的手,暧昧地笑笑,然后忙着安排大家坐下了。我注意到宫野穿了烟紫色鸡心领毛衣,比起之前在学校里中规中矩的低调装扮的确更惹眼。年轻的大久警官满眼都是不加掩饰的惊艳。“啊,优作这位是博士的远房亲戚,博士去罗马了,所以要在我们家住一段时间哦。”有希子笑嘻嘻地说。“宫野同学也是博士的远房亲戚么?”兰悄悄问了我一句。“啊,这个,宫野同学是灰原的姐姐啦!刚从美国转学回来。”对着兰,我的谎言说得面不改色心不跳,不是没有愧疚,只是实在不能想象把隐瞒的关于黑暗组织的一切告诉她,她会有什么样的表情。震惊?惊恐?无措?担忧?不论是哪一种,对她或者是对我,这些仿佛阴雨天一样灰蒙蒙湿漉漉的负面情绪都没有任何益处。“工藤先生您好。我是宫野志保。实在不好意思,要借住一段时间,麻烦了。”宫野话音未落有希子便笑盈盈地接过话头:“没关系啦!今天我和博士通过电话了哦。医院,木之下小姐伤势不是很严重,不过既然你住在这边,他就能放心地在罗马多待一段时间了。”宫野默默地低了头。“博士去罗马了么?为什么?”兰后知后觉地问着。“去追寻爱情哦!”有希子给了个浪漫感十足的答案。“宫野小姐是叫志保么?以后一定是一位伟大的母亲啊!”爸爸突然开起了玩笑。“啊!原来工藤先生也看其他作家的推理小说的啊!”一直盯着宫野看的大久警官终于回过神来,有点大惊小怪。不过人在自己的仰慕的人的面前大概都是有点大惊小怪的,为自己的一点点新发现而欣喜不已。“可惜我的姓氏不是小林哎。”“嘛!以后志保的女儿可要记得取名双叶哦!”宫野难得跟着说句玩笑话,有希子在一边应和。“这个,他们是什么意思?”兰坐在我身边,悄悄凑到我耳边轻轻问道。柔柔的气息触碰到我的面颊,有些异样的感觉。“小林志保,一本不那么正统的推理小说里面的人物啦!”我干巴巴地敷衍着回答。“是推理小说啊。”兰兴趣缺缺地坐直了身子。坐在我对面的有希子暧昧的眼光又飘过来:“呐!优作,看来我们家很快就要准备红小豆糯米饭啦!”说完意有所指地瞄了瞄我和兰。“哈哈哈!”目暮警部一脸明了地大笑,大久警官重新回归呆呆盯着宫野的状态,似乎没有听到有希子的话,宫野低着头并不回应他的目光,爸爸略皱了眉,微笑着一言不发,兰垂着头,用叉子拨弄着餐盘里已经被切成小丁的牛排,满面通红。我则是满心不满有希子这种没有休止的玩笑。这顿饭的气氛不能说是不融洽,但是很怪异。这就好比福尔摩斯,雷斯垂德探长,赫德森太太,波洛,御手洗洁同桌吃饭。优雅,严谨,平庸,温和,睿智,怪异全搅合在一起。如果他们互相交流,也许气氛融洽,但绝对称不上轻松愉悦。这并非他们中某个人的问题,只是话说错了对象,得不到预期的回应,彼此都觉得话不对题,难免感觉怪异。六伦敦往事房门打开,深蓝色的窗帘,黑白主色调的家具,白色印蓝色风信子花枝的寝具,米黄色和橙色的抱枕一一映入眼帘。有希子一脸志得意满的笑容,宫野微笑着向她表示感谢,我得承认,房间风格简约不失温馨,比我预料中铺天盖地的粉色炸弹好很多,妈妈的品味有时候也不是很差嘛。“我和Irene算是旧识了。”有希子一边帮忙安置东西,一边轻轻地开口。这句话让我和宫野都愣在了原地。“我在伦敦认识她的时候她才20岁。有一头漂亮的棕色卷发,是个冷静睿智又天真纯美的女孩子。虽然大多数时候沉默寡言,但说起自己喜欢的生命科学便会手舞足蹈,滔滔不绝。喜欢阴雨天气,喜欢不加糖的黑咖啡,喜欢蓝色的风信子。唔,也许是因为蓝色风信子的花语是生命。”“我们那时候很要好,她说很想来日本,还一直想走一走夏目漱石和芥川龙之介徘徊过的本乡大街。这两位都是她很喜欢的日本作家。可是后来她来日本留学,却完全没有主动联系我,我便也故意赌气不联系她。现在想起来真是幼稚啊。”“之后我和优作去了美国,从莎隆口中才模糊地知道了她和你父亲的一些事情。莎隆有时候会很坦诚地和我说一些事情,她一直很喜欢小兰那孩子,喜欢那样的善良和明净大概是因为她也早就厌倦了那个冷酷残忍的组织了吧。”“我一直在后悔那时候为什么要耍小孩子脾气赌气不联系她。我猜当时她已经和你父亲一起加入那个组织没法和外界联系了。我知道这些的时候已经太晚了。她离开的时候一定很舍不得你和你姐姐吧。看着你就像看到20岁的她。”有希子絮絮地说完了,然后走到低着头看不出表情,僵硬地站在原地的宫野面前,轻轻地拥抱了她。我看到宫野的脸上出现了一种悲伤与眷恋交织的复杂表情。“如果无法挽回,那么唯一能做的,就是不去忘却。现在,一切都过去了,志保一定要幸福快乐哦!”有希子吐出一口气,然后亲热地挽着宫野下楼准备吃午餐。我慢慢地走在后面,看着她们相似的发色和宫野略略笑着的侧脸,从心底觉得,这是个温暖的早晨。“嗯,还有最后一节。这样吗?好的,没问题。”爸爸挂了电话,看着楼梯上的有希子:“暗夜男爵夫人阁下,我必须要先回美国了。出版社的编辑说新书出版之前想先和聊一聊一些情节问题。”“唔?哪位编辑?”有希子皱着眉毛,一脸不快。“就是那位来自德国的Adler小姐啊!你好像是见过她的。”爸爸话还没说完,有希子便“噔噔”跑回楼上房间,不一会拎着行李箱下楼了。“看来这位Alder小姐一定相当美貌啊!啊啊啊~~~!”我还没有笑出声来,有希子便死命拉扯了下我的脸颊,然后转身挽住爸爸的手,公主一样骄傲地走出门。“再见了,新一,还有宫野小姐。”爸爸背对着我们挥了挥手。“喂喂喂,是谁说近期留在日本的啊?”我一边揉着脸颊,一边看着满脸恶趣味的笑容的宫野,气愤又无奈。七温暖的午餐
“工藤,容我提醒你,没有研究表明,瞪着食材是一种可靠的烹调方式。所以,放过那棵西兰花吧。”我站在厨房,对着有希子丢下的菜蔬,还没从到嘴的午餐飞了的打击中走出来,就听到宫野一本正经的调侃。
“我觉得十二点吃午饭是合乎情理的。我回房间收拾一下,你先忙哈。顺便说一句,我已经在期待一顿美味的日式大餐咯!”她挑了半边眉,潇洒地冲我摆摆手,脚步轻快地上了楼梯。
鉴于我做饭经验不多这样的客观条件和我不希望发生意外事故英年早逝的主观愿望,我在十二点之前弄出像样的日本菜的可能性基本低于百分之三。幸运的是我在橱柜里面发现了大酱汤干粉,冰箱里还有做好的烤鳗鱼。搜索了精确的水和米的比例之后我觉得做出像样的米饭也非难事,不过就是将化学中配置溶液的实验材料换成水和米罢了。
于是宫野准时坐在餐桌前时面前已经摆了一盘烤鳗鱼,一碗大酱汤,还有一份我精心准备的温泉鸡蛋。
“你对食物挑剔吗?”
“不,一点也不。”听到回答,我暗自松了一口气。
“熏烤食物对健康无益。这碗清澈见底的东西是汤么?还有,蒸鸡蛋?哈!恭喜你用过大的火候几乎破坏完了鸡蛋里面所有的营养成分。”
“等等。。。我想确认一下,我刚刚那个问题得到的回答是不?”我看着面无表情地吐出一串刻薄评价的宫野,有点头疼。
“我的意思是,在食物健康可口的前提下,我不挑剔,一点也不。说真的,如果你经常吃这样的饭菜,有没有担心过自己会被当场毒死,或者在未来某个时刻死于某种由不良饮食引发的疾病啊?”
“好了,好了,别这么刻薄了。你不吃就算了,我帮你点份外卖吧!这份日式料理我自己解决好了!”
“嗯?你不吃外卖?”
“一个人住在日本这么久,披萨,汉堡这一类的外卖早就吃腻了,带着怀念妈妈做的温暖的家常料理的心情吃下这些,滋味也许不坏呢!”我微眯了眼睛,扯出一个僵硬中混合了一丝感伤和怀念的微笑。然后跃跃欲试地拿起了筷子。
“算了,我来做吧。”宫野凝视了我一分钟,转身进了厨房。
我迫不及待地丢下筷子,会心偷笑。她却突然转过身,目光锐利:“你这副得意洋洋的嘴脸似乎在大声宣布装可怜的诡计成功了呢!”
看着陆续摆上桌的凉拌小番茄,奶油西兰花,照烧鸡块,清蒸三文鱼,蛤仔大酱汤,我从心底感谢遗传给我好演技的有希子啊!虽然被戳破是装可怜,但是女孩子总归是容易心软的,再特别再聪敏的女孩子也一样。
尝一口,味道并不惊艳,看得出宫野的厨艺不算完美,但是口味清淡,的确是有家常料理温暖朴素的好味道,所以从这点上来说,她的厨艺又是相当完美。
“你不是在美国留学么,为什么会做日本菜?”
“我在美国的时候姐姐就常常唠叨,说既然算是半个日本人,至少也应该学些基础的厨艺,茶道。”
我低着头,沉默了。倒在夕阳里的女子和烈火中的钢琴家一样,是工藤新一侦探生涯中的约翰·奥彭肖。我不是因为他们的逝去而耿耿于怀——死亡是所有生命的必经之路,而是因为,即便历史重演,我也依旧无力回天,我的无能为力让我不能心安理得地翻过这一页过往。
“姐姐的事情。。。,我抬起头,突然害怕听到她下面的话语,“我明白。”她还是缓缓地说了三个字。
我攥紧了手中的筷子,慢慢站起身,她也站起来,皱了眉毛看我。我沉默半晌,然后径直走过去,拥抱了她。
“你又在发什么疯?”我闭着眼也能想象她此刻挑高眉毛的不满表情。
“你不会想扇我一巴掌吧?我就是单纯对你做饭的行为表示一下感谢啊!”
我成功破案的时候,他们对我说“真是天才,聪明绝伦”,我黯然失败的时候,他们对我说“不过如此,名不副实”,我在这浮华的世界扮演正义化身,成就辉煌,声名远扬,孤独刻骨。
然而峰回路转间,终究还有那么一个人,带着温和的笑意,不说原谅你,不说不怪你,只说一句“我明白”。我明白你,我理解你,我懂你。夫复何求呢?——我想起多年之前,我在书房问父亲为什么名侦探身边总有一个表现平平的助手时候,父亲给出的让我似懂非懂却又刻骨铭心的答案。
多年之后,我终于读懂一份理解的重量。所以此刻,嘴里仍在逞强,仍在调侃,可是拥着她的双手却在微微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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