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歌物之语为了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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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1那里一丛茱萸,隐身重阳与花语深处辟邪翁和延寿客,绽开在玉簪发髻及墓园碑帖之间谁踏露而行的叹息,打开这片空阔之地有蝶振翅而飞,带走九月的香囊

2十月之后,风土人情,日益趋冷大黄狗吐出热气,被北风卷走茱萸幽秘的伤口,菊花酒横溢过路者揣手而行,有人簪菊,有人折枝

3茱萸的黄昏,宛如水蛭。夕阳轻抚倾斜的摩天轮。甲虫们原地起飞晚祷失语,被一帧图惦记

4茱萸,六十四组爻卦里是那隐约的一竖,舍利子几度轮回,安植荒野。水域迷乱数尊墓碑,残存生卒年月

5山巅的手掠过众生一滴再生之水,由远及近,洒向轮回茱萸在前世寂然落座

修行为现在的摸样,无欲无妄无嗔无痴

无着,无落,无限寥廓

6也许可以这样叙述,某个月圆之夜,茱萸探入岁末的沙盘,扰乱了既定的布局紫菊花白菊花,释放了云式花瓣小蜜蜂们,抬来祭祀的城堡打更人藏匿脚步,献出蜜水

7土地荒芜了,于是我移来茱萸,它状如枯木那条重修的弯径,零落动物唏嘘温暖的云朵,像无家的鸟,幻化为可读的枝叶如是我闻,修竹与晚樱,和茱萸一起在精舍落坐,惠及王公大臣,居士长者和一架毛驴经年累月拉动的旋转的老水车

8紫薇藏身幽闭之谷,试图长成别人的新娘等待路过的小马车打开圣贤经书,估算数百种可能谷地边缘,被啄木鸟叮咬,伤口溃烂琴棋书画,置于房屋左右,一壶雪花之水煮沸前山后山,琴声如诉

9赶山人,肩背褡裢,发放草药、茶叶及新婚手册小马车在弯道停住,走出紫薇倾慕的新郎一场大雪封闭了山门,新娘新郎入了洞房我们煮茶论道,圣贤书籍由风翻阅——它们就要生儿育女

10赶山人拉起小马车,我跳上车尾景色急退,日落前我必须返回客栈猛然惊觉——是去过紫薇之地,还是尚在梦里?忽见小马车在门外卸鞍,赶山者伸手按铃

11落叶堆成坟丘了,还有什么没有凋萎十里外的葡萄园晃了晃,浆果的甜蜜撒落一地冬在刹那里,涅槃为白的冰块黑的炭火而葡萄藤梦见,土地扬起脸,贴近神秘飞舞的花瓣它只在沉默中开合,与赤裸的道路握别简约的诉说漫山遍野

12我踩着十月路过这里,在黄土、乱石、碎草、落叶之间藏匿自己的影子。棠梨和女贞兀自缠绵百米外,荒废的葡萄园,巨型斑鸠站着唱歌它高歌我的幻觉和季节

13那些映像本来悬挂于藤蔓之间,在我弯腰时忽然发现自己,宛若侍者,可以表达敬意谦卑甚至捕捉恋影的曲折,但视线笔直,被语言牵绊

14一些声音叩击后窗,前门的阴影竖起耳朵在它们中间,如在藤蔓缠绕双目的间隙窗后的小路还未转弯,影子却已逐渐东移我成为无关紧要的符号,做了葡萄藤的某根分枝亮晶晶的是枚残叶,它鼻翼抽动欲说还休——那已超越人际的沟通

15葡萄藤之灵,撕开一条裂缝,从河流拐往湖泊绕过不曾挽留的荒丘。马蹄印生满铁锈经年累月里,酿就葡萄的蜜汁似一味针剂,在秋风内射入黑色液体

16葡萄藤蔓,不长规矩的模样,它活着如同死亡根系刺入尸骨,呼喊来自坟墓。那声音圆润且又闪亮,化作静谧的圆像我张口结舌时,睁大的眼

17我望见神农氏头埋地里,双肩爬满枯草思邈兄踱来踱去,痛哭流涕时珍老弟枯坐不语,胡须结冰成凌纸和笔,葡萄园里相依,唇齿干裂数队蝗虫列队诵经,持戒者惊呼阿弥陀

18万物枯,洞视生命喜好。而往来风已听罢春秋盛宴。酒红灯绿处,众生摇铃尝遍三途善恶果实;葡萄藤,以枯心,以空心探知他心你心我心人心

19黑暗入口,魔鬼们,闭门密谋,它们释放魔法,让黑暗复制黑暗,只有无畏的小黄狗,葡萄园狂奔,那凋敝的缠绕让它着迷此时,神的秘笈,缓缓展开,天使们自由出入

20土地平淡,铺满重复。灰瓦屋顶,住在湖底鹈鹕衔来小鱼,空中飘下雨季。跳跃的炊烟举高黄昏。葡萄园熟睡,梦见果实,状如紫晶花朵们,一丛丛,了无边际

21故事都有结尾,最好皆大欢喜时间,站在故事外面,打着哑语葡萄藤枯萎了,像世界的序幕,彗星划破天际一条光明的尾羽,胜过任一结局也许某个春天,一切尚未收获之时

22三十五度,河流转弯的弧度,滩涂立身的倾斜度第七棵石榴树,与万物对话的角度石头屋藏身于主观记忆的,温度

23第三级台阶,滚落最后一颗石榴,十粒牙齿破唇而出白里透红的秋水,鳆鱼们饱餐果实跺脚的雪花,沿石榴树的记忆,鱼贯而入

24只有,第三级台阶之上的石头屋,卑微地低下头敞开通往彼岸的侧门,石榴树躲过风寒纷纷扬扬的水珠,毫无疑问地结冰而立,形如枯枝

25当记忆停在三十五度石榴树沐浴更衣,准备花朵和果实走出风寒的人,活了下来

26石榴树,美丽的树,三十五度,最美的角度河流踩着刹车,看第七棵石榴向第三级台阶颔首,笑不露齿,据说当时已夏秋交替

27传说万物曾在微曦时,石榴裂缝中打坐它试图张嘴说话,却被风雨封堵手捧道德经,翻开第三十五章反复念咏:执大象……于是,石榴树执起大象石屋,台阶,河流,陆离之光,也执了大象

28犁铧经过,种子播撒新叶从旧伤里萌芽枯木醒来,穿上礼装重生复重生

29有谁可踏入这块土地,捡起万物之匙找到门扉,轻轻开启

30当破碎声响起,谁躲在万物深处摇响铃铛,为自己引路

31是谁的启示,让死复生让生复死谁的亮光,穿透了史册谁在前面一晃,万物颠倒了次序谁的落叶掉下来,击碎了涟漪是谁让一切不可更改又改变一切

32困在重围的人,放飞白鸽远方以手示意,拨开空寂故旧在从前的从前和以后的以后相互温暖相互倾慕

33蹲在水边草丛的是一条鱼或一位智者也可能是我的父亲或你的父亲,但彼此不认识我和你也不认识我们走过去,没打招呼

第二章

34悠远的故乡,有一座湖,湖面不大,几百平方梦里常去湖边踱步,它倒立童年的身影我将它埋葬在异乡。它的容颜逐渐老去像家母门旁的挥手,在我梦中摇晃,长满裂纹

35过去不知名的草儿,如今依然熟悉蟋蟀抖翅,没入荒地,收养的小黑狗还在苦苦寻觅。口哨声一眨眼就飞远了它返回在我脸上,如卷起皱褶的词语爱犬的尸骨站起来,低吟我谙熟的童谣

36悠远的故乡有一棵草,那时我认为它是树它高出我的头颅,我认为那是奇迹我把它种在湖底,那是我童年的希翼它们沉睡太久,现在长成一个谜

37有一种爱不需要权力,某些恨不需要道理等我起身更衣,绕湖三圈湖边的脚丫,月光里饱满看着看着,便浮出恨意

38当麻木走进心底,便有一根刺扎进野枣的酸涩,在我失眠里咀嚼时刺破舌尖,取走一滴血回归故里

39总有一些落叶向湖边汇集,风吹不走雨淋不湿它们铺成的小径,是故乡的钥匙,打开门望得见,一串脚印绕湖而去,那印迹由小到大由近及远,如此起彼伏的蛙唱近听模糊而在远方清晰,像一颗童心

40此时此地,旋转木马,是否转过阔叶与矮枝童年是否外出觅食,像只雏鸟,羡慕一场雪花,身穿白裙,轻盈着地?

41睁开眼,就有气流,结成漩涡带你走神秘之地,遭遇阳光起落,繁花更迭或在荒村迷失,墓地零落。那时那刻

你要紧闭双眼,梦见摇篮

听妈妈的老房子传出安眠曲

42开始模糊的,是孩子的脸不再圆圆胖胖,不再有小酒窝双下巴惊讶时眼睛不再睁得很大,落泪时嘴巴也不张开而是抿得更紧。一直攥紧的小拳头,忽然松开了,它向世间,亮出困惑的掌纹

43竖起的手指,是水中打坐的莲藕心的念珠轻如浮尘,圣贤们,柳梢般黯然执念离去的,是穿过几度春秋的裟衣六字真言行走水面,往来如初

44来吧,亲爱的万物昌盛,枯荣有度坐下来,看看,听听,闻闻我们和世界,还有什么没能和解?

45只一种姿态,可迎合北风颔骨指明的方向,是最沉着的前方万物不支时,你必须有防御,有求取,有见地

46它看见火堆边缘,有人伸手取暖它看见寒冷在道旁,喷洒热气它看见自己的手,不由自主向前舒展它是一株草,在风里发芽,雨里开花

47它面对开开合合的窗口,想说万山红遍的事但它来不及张嘴,许多偶然,碎在地上人类的地盘,汇聚尘世茫然那些往外窥探的眼神,逐渐闭了眼

48它曾用爱,让种子动容,从地里抽芽它曾用手,让风温柔,果实低头它曾经没有名字,因为枯萎了,才被记住

49那条窄的河,流淌起起伏伏枫叶在窗前的飘零,纷飞着陌生树与树的相拥,叶与叶的亲吻始终存在距离,滋味和温度,无法转述

50枫在这样的空间,不能坐下畅谈季节很多事物打马而过,顾不上思索阴影相叠,像布道者,行色苍茫人们涌出家门,低头踹手,状如僧侣

51因为枫还在枝头,被说成生命之火所以还有新生,在十字路口闪烁由远而近的车流握紧方向

埋头赶路的心灵紧缩双手抵近胸口,测量脉搏

52枫叶的寓言清晰,最后一片

据说是靠近春天的文字眼神里它始终是燃烧的篝火,一旦闭上它会升到空中,成为飞舞梦乡的萤虫此时,万物苏醒,吹熄守夜的灯,闭目晨祷

53当你,可以静坐,观察落叶眼神不必枯萎,心境也不凋零

喟叹光与影,你的思绪,便翻越林莽

翻越雪花飞舞的崇山峻岭

54落叶走过季节边缘

虫虫们站在道路尽头,思索等待发芽的种子如何安置

死去的蝉与枝,泥土里孕育多年的歌词,枯叶上写下曲子

被月色看护,无声无息飘起来

准备更衣,准备歌唱

55落叶了,北风那个吹啊

北风来自山域,来自气旋来自叶片的痉挛。多像

一垄一垄的山脊啊被众生踩踏,发空阔之响

如树顶落满飞禽

56一首歌,轻盈地飘

一首叶之曲,薄如蝉翼一段丛林的歌唱,反反复复

千百年来,树木与落叶希吟

在山谷低处,被飞虫抬举,被风雨诠释

57一片圆形的叶子,一片多角的叶子一片不规则的叶子,它们无意识地聚合说出彼此不懂的心事,在一方泥土躺下来等待某种意义降临,期待一场大雪与天际相接,一次温暖的媾和

58雨,也许是冰雨,打湿乌鸦的翅膀

也许是喜鹊,小路上留下泥泞的阴影

在被翻动的落叶下,传出幽怨啼鸣

湿漉漉的羽毛飞过山际,看见了

波浪,也看见荆棘,乌鸦喜鹊结成连理

59透过青衣,它看见罪恶

埋头赶路者,诡秘地沉默他们将石碑立于荒地

碑文光滑、闪亮并饱含寓意它穿过坚硬的土层看见躯体

死去的人无语,冰冷,残忍碑铭上划过的,是腐朽的神力

60触摸色彩的手指,是伸向静默的声响忽然长高的枝杈,被季节冰冻人群破冰而来,候鸟木然伫立灰色云朵睡在落叶之上,与昨天对接

61木铃摇响,河流修改了方向很多鱼试图寻找昨日温暖门前悬挂熏肉和鱼骨

人们光着屁股,走去小时候曾经之叶浮在水面

鱼儿们逆流而上,重返故里

62蝴蝶振翅于远方

山洞探出蝙蝠的耳朵雪落之音如花开土地穿好隐身衣风过滤弹奏的颜色

听上去心怀畏惧

63来吧,亲爱的万物昌盛,枯荣有度坐下来,看看,听听,闻闻我们和世界,还有什么没能和解?

64我们眼神脆弱,抱残守缺岁月弯曲,零落成谶枯枝之上,再无追随者

65最后留在枝头的,是少数奇怪的是,往往在枝尖的,最后飘落你必须佩服权势和营养学,甚至打坐龟息之术于是,经常听到俗语说,高处不胜寒啊浮肿的脸似乎真的受了风寒

66饱受风寒的蝴蝶的翅膀

经脉贲张如日暮之光试图拉直的轨迹,在无奈中卷曲诺言收紧肩膀,张嘴喘息

只有耳朵试图打听与开始和结束关联的语句

67季节的餐桌,悬起黑色锁链

掉头而去的人们,放弃了美食河面宽阔,近和远,如苍白的对话青石板擦拭过往痕迹,曲折是固有的样子踌躇满志的花瓣,烂漫地散去

暮霭围困四野,它承载花朵的重量

柳枝的纠缠、悬浮、摇晃,宛如凭栏

68仰角,远古的俯度

鸽子飞走,狮群列队故纸堆,蝙蝠张开羽膜

高处,兀鹫盘旋

对酌的古人,醉倒屏风后面

二千年后的某个冬天一座现代亭阁孑然而立

天空亮出鱼肚白

我的拐杖在峭壁上飞

69阳光向好,温润如玉

却不是相契的时间太阳坠落的桥洞上升半轮月色

过路者,只能拾阶或在绕行中

感受忽明忽暗起起伏伏仅仅因为有人把月晕

嵌入暗中,错过某种约定比如太阳与月亮在这里聚合

路边柳树在此瞌睡

70只能猜测一座古钟

用青铜精铸,被吊起还有一根冷杉木,碗口粗细

它们对视,相隔数尺我期待一次轰鸣,如设想的一样

群鸟飞起,在丛莽上方,天空之下

围绕空阔而舞蹈,为单调的重复而欢呼

也为幽古的闪光

71人们喜欢四散而去

每当盛宴结束或潮水退去房子失去屋顶和四壁

风和落叶鱼贯而入还有一种尘埃的结晶体

结伴设为冬的宴席人们散去,犹如结束

而当潮水凶猛而来夺命狂奔的往往是智慧的生物

所以我看山上的亭子,不是为遮雨

我看见的山水,不是因我才成一方风物

72桃园后面的人家

是安居山间的出家人他们在光影中朗诵经文

盘腿打坐的恰如其分木鱼涅槃的声响干枯了老和尚的手指

飘向远处的群峦凹凸山道赶路的挑柴人

在背风的山坳歇息忽然见小和尚身负禅机

形色匆忙,翻过山脊

73生于冬季寒冷的时辰

它把光梳理成条状色带它用滑翔温暖村庄

城镇,平原,山地它在草丛深处逗留

抚摸裂纹石缝

灿烂的羽翼探进黑暗

并为黑暗绣上光轮

于是便有了黑色光明

一切完美且值得称颂

包括阴影中的观察及表情

傍晚的静谧可以听见心悸可以听见,垂阳在身边的低语

那些呼吸酷似自己吞噬自己小心地挂满入夜的角落

74落日降生冰河

冰裂声由对岸传送一匹马用风的速度跑过,扬起昏晕鸟衔走水纹,追逐中构成光波

马蹄踩过鸟羽,被暮色吞噬

筑就傍晚的景色

以为不会泅渡的风物

如今从冰面之上涌来,整齐地靠岸

岸边已备好栖居之地

75应该承认冬天最美的景致被日落创造同时也被它带走这时候去看看它的背面我们将失去所有映像有形被无形覆盖,镜子崎岖不平,我们无法伸手触摸只能想象塌陷的镜面被光吞没,呈现无底的光滑如果可以进入,也许可以溶化

76开始和过程往往千姿百态,而结局总是大同小异那些被认为创造过的历史,被一次日落全部埋没你在此岸百感交集,而我在彼岸满心欢喜数万亿年前的一束光源,被你我意外遇见我们虔诚地称为圆满

第三章

77

十里外的小村落

听见辘轳解开绳索木桶旋入井底

捞起那夏蛙鸣流水里,积雨云团聚

放逐的霓虹,浮现桥头一枚石头的午后,躺在河床之上

居家人,石灰岩后探出身子

目光如烟,袅若薄暮

78深入民间,失落荒川

灰鼠噬啃的根须

鼓胀白色创痛心绪踌躇的滩涂之上

万物赤裸

雨,风和星辰携带锤子般的夜色

敲打并潜入四方

浏览一方水土

79像秦皇汉武的马蹄

踩过纠结的象形文字生生死死,反复流血

碑刻正面的宗族律法如古钟,丧失动力,在墓地悬浮

停在昨天的时刻

浓雾散去,三三两两故人

斜坡上指指点点

80法器来自天体

在确定为圣物之前

装满席地的沉寂一寸光阴值得期许

剃度后的空灵

在失重的空间游弋顽石开化,滴露开花

世间说不出的密语,斜靠路边闪闪发光的器皿

由人膜拜,由人践踏

81风暴和流水,蕴藏体内一朵花的隐喻

让小山村呈现阴柔美挑水的女人,在河上走

她笑过的地方,有房屋,石板路和织布梭

男人们,躲进深山,找不到回家的路

一个冬天的低温和病语

赤裸在欲望的河汊上

82泥巴垒就的坯房

女人推动细萝的手窒息了婴儿的啼哭

她释怀的笑声,去了远方早已循环空转的日子

被一针针绣在打捞上岸的鞋面上

沾满新鲜的雨珠

83古道边,铁砧旁,火化飞舞打铁人敲打四季的铧犁和杀戮的剑戟哭声来自河流,悬在城堡上空公主用一根绳索,结束了骑士的神话打铁的器具,搁浅在河道下游,高举绣花鞋

84一座空城,墙面开满鲜花催马进城的历史,失去了离开的力量一百年后的花朵,留下纸条,画异域符号马蹄声夜夜,墙垛上祈祷,惊醒掠夺者尸骸

85披蓑人用一百年,守护一方田亩变成哑巴的过程,是告别城堡之后城头旗帜变换,与他无关

与草为伍,一岁一枯,人说---他可以看,一针一线穿过

他可以听,铁与铁撞击他可以等,公主的信鸽

人说---他不会说他曾骑马从远方来,做过空城的主人

86来吧,亲爱的万物昌盛,枯荣有度坐下来,看看,听听,闻闻我们和世界,还有什么没能和解?

87专注声音和态势,有关透明、垂落,被忽略在季节一侧我行走于水沫之间,与雪色相识,让记忆空格在伸手触及的水里,测量云的温度。没膝的温度浸于天际,划开浓密的暮色,如絮

88这样,我让它由滞重转为紧密,用更多细腻的触须照耀生生不息的云朵。在失去飘浮的土地上,长大肆意流淌的泡沫它实实在在地聚集,不可上天,不可入地却可以远去,如夹道之风,刮破墙壁

89有时候我指水为风,并疏浚河道,让它们沿同一目标前行如此我让有形遁形,以便在河汊尽头,安装玻璃的明镜让它们珍视来路和始终。之后,我尽可将倒影,隐藏石头之中

90流水过处,我认为,它没有驻停。那些无脚的石头没有生命。而我的双脚也曾呆若木鸡,被水沫安慰后方知流水温柔。在河道宽阔的温暖中,吹口哨经过的是早间的水鸭和暮色的,一次撞击

91手指僵硬,目光如炬。光是瀑布,水是固体液态的思维还在流淌。目光里的焰火,是水的火炬太阳西沉,我离开,水才成为水。水沫找到终点。石头们,最终浮出水面云和雪,握手言和,去往下游

92因为黑鸟躲进深山木屋,槭树释展出五角叶一场大雪后,四海成为邻居。记忆浅薄携带尖角和彩色。无论爱还是爱过微笑在风中,一直执着。记住的是如此美艳

93石头和水,经年累月拥吻唱和的歌谣,结成冰关于根本或源头,它们争论的声音来来回回曲曲折折,却不曾有过结论

94因为叶子们,不敢张扬。在冬天,缩得很小却可以把雪花举起很高,像自己绽放的五月的蓓蕾,谦卑的花瓣

95有时眺望会伤了眼睛,骄傲则像一种罪证全神贯注行走的是枚棋子水流改变路径。鱼转弯进来。驴车越过土坎羊奶在集市熟睡。来不及流传的种子,发了芽冷杉在某天,变为闪闪发光的大床

96忧郁的,男人或女人。雄性的或雌性的味道漫过河岸。长高的念头,因引诱弯曲晨诵和晚祷,静默处滴落。欢娱,在性爱后失陷

97扶手椅在洞穴里安详悬的口袋挤满大鸟薄饼在餐碟回忆情侣小数点后的故事,穿灰色衣衫偷窥的是染过的短发,一些理由埋在地下踱步声从挂满饰物的椅背上,拐入另一空间

98一本未经翻阅的书籍,被客厅发现孩子们坐上小火车,翻越群山尚未注册的树木,无法长大动物们迁移,空闲在书本扉页的房屋在厅堂里讲童话故事,孩子们在山坡上转弯

99百合花走后,栗树弯下身一地白色叫做雪,广玉兰脱下裙子河里的鱼翻了翻身。那些被冻伤的事物需要温暖。一行白鹭又来

等候母亲的男孩,以桥头为中心,询问经过的路人晨起并暮归的鹈鹕,用翅膀计算日子河流的某个点上,驻扎孩子的眼神越来越近的模糊,牵引双脚再走一千步,他也许可以飞走

失眠者熄灯后,鸽群占据他的房间木头人被随意摆放,美人靠没有美人一行记忆袅袅娜娜。随风摇摆的细腰被越来越慢的鸽声缠绕,药物生于泥土一双手美轮美奂,受感召的大狗低头走过

百花酿酒,万物迷途悬壶济世的房间,只贪食灵魂眼光独到的翅膀,一步即在青云之上花果踟躇,一年一度的毒,击中了它们

表皮光滑的果子,由情窦初开处掉落飘雪的公园穿超短裙。矮种马昂头走过呼出热气的女教师,被男生围困护士们抱成一团,如鲜艳的红裤衩住在内科的病人,已心潮澎湃

石头房子搬了家。河对岸,玫瑰花出了嫁中央广场裸露百叶窗。河床干涸石子找水喝玻璃器皿跳起舞。鸭子东摇西晃,走下湿的台阶社会工作者锁了门,门环上的鹦鹉吊着嗓子唱歌没有封面的杂志从巷子另一端寄出稿酬小花猫和小白鼠用来购买日用品

雀斑的脸,有鸟飞过的痕迹。石头的泪击穿河床水车从原点开始,走了很远的路飞鸟一边飞一边捡石子,在车水马龙里筑巢雀斑的脸张开一张嘴,笑容或皱纹,溢出水槽一地铺张的回忆,站在岸边

星星把歌声寄存盒子中,午夜时打开画眉鸟站上月色,一张乐谱挂满胡桃木枝百灵鸟是收藏家,它把风雨藏在云层会高音的叫积雨云,飘飘洒洒的指挥家是雪花那场交响乐足以掩埋往事院子中央的葡萄叶一直写日记,给露珠阅读

那是有关雪橇在船屋熟睡之时,瀑布在密林深处踱步冬去春来的午后,脚印不再湿滑,晚归的鸟儿停止了嬉戏有些春梦准备入睡。星空青葱。总有光线破门而入准备破土的球茎抱得更紧,一株香樟悲伤不言而喻,喜悦盘根错节

来吧,亲爱的万物昌盛,枯荣有度坐下来,看看,听听,闻闻我们和世界,还有什么没能和解?

山谷,挂满前世翠叶,被有缘的手摘走浮浮沉沉的漂荡中,一团和气的幽香,绕过茶海粘上绣花的衣袖,那花间早露,已记不起,来自哪片尘世,或者天堂

席地而坐,因念成佛,一尺的距离,红尘为界以手掩面,你在岸边,折柳而行,我把一平方的里程安排得香雾袅然,为的是掩人耳目,为的是一条渡船

我看见山水上升,鸟鸣沉落,那一直发光的萤火,离不开黑暗我听到梅花细语,挽留冬天,而秋季砍伐谷穗的声响,分外壮观低头走路的人,眼睛盯紧路面,我看见他的左眼击中了右眼

灵魂在天国,也有一声脆响。我看见树顶的瓦罐,因风而动环佩之音,自左至右飞离,像鸟群,被排枪击中我看见距离,致命的元素,哗啦啦鱼贯落地

让我们独具慧眼,像匍匐于地的味道,像猎犬遭遇猎犬像一声紧似一声的召唤,像水遇见水,像冰遇见火焰让我们难得一见,而只要遇见,就让我失去你,像茶遇见水

我捧起一张艳如桃花的脸,像捧起一段昔日我想到一段往事时,桃花正在盛开。当我折花返回,它零落路边捡花瓣的人,始终笑着,看上去,此人似我

第四章

我和万物的距离,不是花朵和花朵的距离不是四季草木和花朵的距离不是石头水银玳瑁和花朵的距离不是茶楼庙宇写字间和花朵的距离不是宣言纲领主义世界观和花朵的距离不是功德牌坊和花朵的距离也不是哭笑良善七情六欲和花朵的距离不是猛兽和绵羊的距离,更不是人和人之间的距离我和万物的距离,是墓碑和花朵的距离,篆刻一种树的名字

那些新添的土发了芽,故去的人在里面开花无论走向高处,还是低处停住,挂上新老枝干的,总是娇艳有人凭吊,有人抚摸,有人遥望

有人解开发髻经过

姿势上天,但身体则需入地。一张素面,试图表达造化恩宠娇媚的扮相,冲撞了天颜,武则天后,只有花红,很少叶绿在慈禧的花圃里,风干着植物标本,它们被埋于地下,难得发芽不长胡须的男人,正在等雨

有时,我怀疑花有性别,或者一寸土地也将阴阳交合我逐渐相信或然性,如日月更迭那天正午,掀开花朵的裙裾,我开始明了某些属性只有突变才能造就比如海啸或者痴疯,花开或者生育

手腕系上红绳,你举过头顶,扬起脸,美的面容一样地爱,在江南振翅,湿暖中零落,江北之花悄无声息地行走,喧哗着绽放,端庄地举杯

你的颊如花,唇如蕊。你的季节,像我四月的梦你微闭的眼神,像我江南的往事。像微雨的桥面看花落水流。而我探出的手,越过桥孔,停在烟雨中

如果你的梦不能给我安慰,我如何将你捧在掌心,安放一生你朴素的神情,正是我,云端之巅的面容

千万里路,在碎石,洼地,草叶,自我的脚印里那滴因为追逐黎明而闪耀的,露珠中折断了光的路线,掩埋于刹那

你近得让我无力触及。让我曲折的表达只能次第展开而一旦展开便像我转身离去的影子我追逐自己而去,再也记不起,你迷离的往事

这是春天的居所,尽管我不断忽略你迟疑的提示当我栖息,而后,像一只鸟在地平线移动我知道,栖息是一种本能

请许诺,关于,过去和未来的洁白无暇,许诺愿意做一朵脆弱的花,匍匐在一段飘香的路上成为言说的脚印,成为怀念的痕迹,成为可以被挖掘的秘密

请给我你失落的表情,给我我能够承受的一见如故给我一点红,一点白和一只拐杖如此,我们可以走走停停,可以走更远

是谁把悲伤塑造成穿越掌心的风景是谁在枝头用婉转的心意,抚摸人间烟火那些时断时续的子孙,像你在我肩头跳的舞蹈

如果举手可以示意,我沿着你的方向伸出手臂四季轮回,我长出新的枝芽。如果原路返回你会看到,你还是原来的花朵,在我心里

我只想让你知道,尘世中花开花谢,是平淡的事那些绚烂无比的泪水,不能表达往事只有古老的尘埃,还落在我们年轻的脸上

我看见你的脸,便用言辞表达颜色,渴望,归属一直向前的道路,生生不息的万物我用目光向你注目,用不变的伤感,晨间的滴露

见到树木,我便看见叶落。看到落叶,便闻知茶香闻茶香后念及花朵,但是花朵,在我遗忘时醒来它们披衣坐起,在林间,孩子般拾阶而下,或蹒跚向前

那条因为伤心而弯曲的路,我让它一直停在脚下我,或者我们,不再惊诧于崎岖坎坷无论横亘,还是通往我们的血脉,我们不再重视膝关节的疼痛,因为行走,我们得以感受

每次,我总用崭新的妆容,在你走过但不曾记住的角落出没像花朵攀上枝头,也像秘密,在密室里,衔接因果但是,我可以从你的脚印中,找出你的方向。即使闭上眼我也会在你的呼吸里呼吸你的气息

我相信那决不是爱恋,我们和道路的关系,不能因为走过而弃绝因为我们身后的路越长,便意味着,我们所见到的光便缩短因此,我们越握越紧的手,那些掌心交汇的曲线是爱恋之外的某种契合,是路,经过桥梁,而桥梁,通往另外的路线

开始并最终明了,道路在我们身后,崎岖而成存在的道理我们,在掩埋了自己之后,草木中,看到形骸,迅速腐朽,而立地的倒影,碎叶般,从彼此指尖滑过,我们用不为人知的暗语交流,如蛇遇见蛇,彼此缠绕

一招手的波动,这情感被风卷起我凝视树木,瞬间感觉,花草在脚下移动花开后也会有的悲伤,密林深处的细节,挂在睫毛上路边还未发现脚印,守候者悬浮而过

天大地大时,我路边站立,一滴水植入体内流动的感觉偶然从源头,在细如游丝的声响里把两岸蝉鸣,蝴蝶翕动,蟋蟀欢情,匆匆忽略。我只举一尾颜色便将今世的落脚之地,渲染成或可带走的魅影

来吧,亲爱的万物昌盛,枯荣有度坐下来,看看,听听,闻闻我们和世界,还有什么没能和解?

木竿上晒着新感觉,昨日面容恍如今日梨花许多旧事,蜗牛般爬到壳外,缓缓向外抑或向上的日子让我记住星星和旧日花影

四月,人间灿烂的光景,像盆栽,移至室外作为崇拜者,窗台之上,我听见花朵低语和月光沉默

差一点,就可以捕捉那些气息了。在我折出巷口试图喧哗时远去的目光像久未擦拭的镜片,我犹豫着让自己清晰起来

可以让自己感动并破碎,舒展并收紧可以流动,也可以静止,可以在矜持中肆意地笑出声来。可以精致地道别,婉约地驻足

我知道,你以唐装裹身,隐藏在风景之内我知道你转身后桥上的脚印,将轻盈地落入水中我知道你是陌生的女子,活在自己的袖口里

那足够燃烧的白色火焰,构筑了宽阔的树荫和平静一缕人间烟火的造访,让我随时潜入寻常百姓家振翅,酿蜜,或者,无所事事,驱赶阳光

我是个无所事事的人,所以写诗,所以用独木轮车拉来稻谷黍米。在这大平原上支锅建灶,准备耗费整棵树飘落叶子的时间,精制饭、粥、羹、糗等主食坐在树下,一边淘米一边读齐民要术,偶尔抽烟等待贾思勰不厌其烦地介绍白饼、粉饼等20余种面点的制作我踌躇满志准备点燃篝火

这些独特的嘴唇已经预感到最后时刻冰冷的一吻。像我撕下色、香、味、形的最后一页所有变成食物的办法在一夜之间失去法力一床棉被覆盖的冰冷被窝,它早已穿好服装,赤脚而去赤脚而去的脚印无从印证从何处来这些特别的嘴唇早已冰冷,匍匐在脚印里,没有血色

这些,天空的羽毛,山坡的风轮,乡村的枝叶古街的花裙片,男男女女的誓言,断桥的折扇,墓碑的饰纹风,一场雨。黄昏,一颗星。与茶,都有隐秘的距离某个空间,一滴露水中

第五章

世间事,无不依山傍水天堂边,堆满人间碎梦谁把浮尘当风物,流转了千年怎奈生为蒿草,亡为泥沙粪土当年万户侯的,俱已江河日下残阳独往来,阅尽花花绿绿春秋又更迭,坐看尘世烟火春水流啊,有人笑着哭,有人哭着笑春水流啊,我读经卷,赤足过

那是前朝他们的山中,手持的经卷含松吐月宽袍大袖,相视不笑,顾盼不语。几株释怀的老楸树正在说山高水长,叶落花开他们在路边屋后,种满晨练的大鸟袖口眉际,伸展踌躇的羽毛而风在山的高处水之尽头,准备安歇准备安歇的日月,愈发圆润,透明,沉默

他说一叶扁舟时,撑杆立入水中他说扁舟的航向被鸟鸣指引而飞鸟,志在四野,无意归巢于是他引舟驻足,举首水域他说手握修竹,可向内也可向外生长他说世间的白与黑,适宜闭目静养

他在我视线未及处,上岸远行隔世的抚摸,一圈圈沉睡他的掌心,栉风纳雨,纹路沉吟走断的路锁在船头,或悬挂岩边所有记忆,被一株古槐抱住我知道裸露的石骨,可以吟诗作对于是我抱膝静坐,等待新的事物

寄情的山水,可以醉人石的叠加,树的成长,花的开谢全在一念间,一簇火里,掉落人世间如今它立于我膝盖骨处,敲古朴之音不再有一方田亩,需要播种,或于希翼中收获他只在我一眼观望中,回归过去

即使腐朽中,我依旧不能表达一面土坡的全部——无力惊艳世俗我知道一部分生命,来源于另一部分,而其中一些深埋的过程,正试图重整某些抽象的枝芽,淌满四季

这里分明安放一些符号,神力,隐情,裂纹以及幽冥中的断章。这里已经把往事安全收拢。季节的刀口上,所有的骨头已经擦拭一新。骸骨里绽开的灰烬是另一观念之下的蓓蕾

欢娱,是鸟与鸟的情事。蒙羞是人和人交欢。我在和一枚石块的砥砺中交出枝蔓,交出鲜嫩的初吻。此刻回首我收获一片羽翅,一块颚骨,和愈来愈近的瓦砾踩过泥土的破碎声

经年的血肉抽走,你只剩须髯不再杨花的流水,守护刻入骨骼的年轮你就是那位长者吧。我看你驾舟远去似一只野鹤,把相濡的山山水水随便一次飞翔,丢在了你不屑的风景里

一场雨便把脐带折断了,降生无需开阔的空间哗哗离去的声音,紊乱,惶恐,强大没有人为你发一声赞叹,或者驻足你仅见桥面之上,一只花雨伞,随风飘逝你惊异那是自己迷乱的前世在起舞

没有风,四季拥挤幼时的脚印翻出来,穿在大人脚上总有一些煞有介事的踱步穿空而来精心置放的界限,失重后变轻上升的不是新嫁衣,只是陈了年的闲言碎语它沿着旧鞋爬到新鞋面上,像花的蕊

一个人的一生,无法用一个故事说完两人的日子,却可用一床锦被裹住无忧枕边,安眠世间因果落锁的抽屉,无需启用;一册流水的账本记录一束花始于无香,一丛树终于无果掀起花盖头,浮现一张新娘的脸她的故事,总是若隐若现,总是似有还无

一杯茶,一壶酒的生活,坐在炕沿上从汉唐一直说到明清,长而碎的旧事像白胡须如烟似雾,一翕一合,迷离了一双花眼龟裂的手抚过老榆木,闪闪发光赤脚而来,穿鞋而去,一个朝代接一个朝代都在一袋烟的工夫里,灰飞烟灭烟嘴那块温润的玉,一直想跨过一尺的距离也许再过一个朝代,它们可相拥而坐

世事,在老唱机里,吱吱呀呀,一见如故翩然下凡的女神,唤来煤油灯盏,照亮掌故白瓷花瓶,端庄落坐,梳理明与暗时光在木桌上旋转,磨旧灰色纹理不着一字的卷轴,垂挂下来,半轮月,静如钩也许似曾相识,也许燕已归去

老先生在小雅里举戒尺,敲打北山的茉莉芳香茉莉花,在诗经路上舒展新枝弟子们袖住茉莉香,摇首唱河中有好鱼好鱼睁开眼,咏颂明明上天,照临下土不曾想营营青蝇,沿山而上,止于樊棘老先生呼唤窈窕淑女,弟子们期待君子好逑

来吧,亲爱的万物昌盛,枯荣有度坐下来,看看,听听,闻闻我们和世界,还有什么没能和解?

登台阁见牡丹,如携友见色,友色均得者风流握唱本骑驴手,闻驴叫花容失,手起书落,倜傥貌得天下可尽得山水,得牡丹却坐失江山,非凡人

牡丹亭者,后生也,三生路上相负相见欢,欢在东篱下,酒一卮,它乡醉人地一捧黄土种瓜果,得果者,丽人也谁今只为观花,不诉落红

西厢记,藏在隔壁,门掩花落,老身之手轻叩粪土里长满连理枝,有道好花不浇水,好人不自欺欺人者法凭权势,不自知,早悟也迟

庄之蝶落入牡丹花丛,成蜂蜂曰,我为蝶时,庄为蜂名可名,非常之名,蜂为道德,可否为经而君做牡丹,非道之物,浑然天成

三国有曹,方起群雄,去诸葛,无关终局漱玉有泉,照得日月,存清照,应否绿肥红瘦牡丹花,阅尽尚书,莫如稼轩农书

我是你的小红帽啊,没有我林中如何走出童话故事呢夏夜,君若落坐,可阅片刻裙裾听我说,听我说

第六章

后来,瓦尔登湖没了水梭罗的唾液让它复活走出布达拉的仓央,捏紧玫瑰传说的大爱掀开佛法鸟活在鸣唱中,缘结于无缘处人在水边,或居土石房屋求索百年,如干渴的龟

后来,丽泽穆勒的骸骨站起来却没能如她想象地唱歌海滩上,她的心灵,被箭矢击中那歌唱的白鸟离开树林跌落在布宜诺斯艾利斯的街道博尔赫斯不再受制于不死的距离凝视出入其间的躯壳,像庄重的殉道者

后来,小说家在故事中失踪识字的人准备练习书法,营养师天微亮便赶去菜市场,他们把绿叶菜定义为健康必需品,而我把大隐隐于一节诗中,至于在屋后练太极推手的老人,那仅仅是我的过去一缕风般的容颜

后来,善良的道路总是在我的记忆中后退,长高的榉树总是覆盖失修的年轮我凌乱的脚印,总有一行去了别处。据说,它们在树林某处找到了灵魂。据说灵魂像胡杨树叶片一样轻盈,它们在枝头只肯停留一个季节

来吧,亲爱的万物昌盛,枯荣有度坐下来,看看,听听,闻闻我们和世界,还有什么没能和解?

你让我打捞海水,我的口袋,装满白色盐粒遗漏的蓝,去了远方,如早年的花船只在海上前行,关于道路,不在我们认为的脚下我们习以为常的风向,没有被我们的密林留住我们高举的双手,和海岸线齐平。我们正是被扫描的风景,在倾斜的世上,打捞松果

总有一天,你会翻开我收藏的旧树叶像一首曲子缠绕花树丛那时不只有丁香飘落,木槿扬花但此刻,也许只剩槭树还在笑着吻你它吻你的背影,像你抱紧自己

关于植入,白芽松被种进帝国的脊梁山脊平滑,长满律法、传统、文明、圣宗生长大理石、铁蹄、剑戟及死亡那条通往国家心脏的血脉,锋芒锐利破裂处,日升日夕。而繁星深处,元老们倒在河床上梦见故土黑松开花结果,暗香四处流浪

售花人说,清香当属白花炫目的色香,只可远观捧在手心的,不能是沙或水向心而筑,可以活很久的是路过的路你开始走的,会留下别人的脚印时钟总要画圆,而笑脸不可复制

河流看遍浮云。我指壑为溪水就来了,云就来了,万籁就来了这个晨际,我前伸,转弯,沉积于是见到望穿风尘的神情像柳絮,在岸上飘。那河,隐藏了躯体恰似指指点点的旧相识

假如空间易碎,万物该怎样独善其身举沙干杯,当饮尽万千乾坤御风为号吧,你可日行千里那些心底的尘土,脚步的颜色,流光的短长都是时间的沙粒吗,假如给你足够多的尺子,该如何丈量深陷的印记

坐在碎草间,想起走过大川的人想起山巅上挣扎在自己脚印的人,想起风景。辽阔,深邃。想起那人没有望见川泽,而是望见四方无限伸长的空寂,只有一人站在无助的峰尖,像一株干枯的草爬在沙丘里,找寻另一半沙丘

所以,我肯定一种快乐,像肯定狗的尾巴摇晃不只为前方的味道,声音,未知还有紧紧跟随的目视,陪伴,皈依我肯定狗的快乐,像草肯定节气我肯定的快乐,在原野深处风之间,目光尽头,心念之外

一条路善于格物。飞鸟筑巢在人之上,歇脚纳凉。被彩色缤纷的砖块和松针,注目。半空中荒废的枝干,有圣者格出道理来被鹊鸟啄出露水来,洒往四野格物的路,寡言拙语,匍匐前行

某些脚步,被整理得方方正正躲在记忆的弯道上,沉睡只是清晰过的脸,没有名字没有名字的皱纹,被淡淡的忧伤抚摸后,那束远足的光线羞涩着席地坐下,愈发斑驳

因为路,它们信任前方,信任灯火仍将照耀迁徙的脚步。那些忙碌的蚂蚁没有怀疑向上的树木,属于某个全局它们相信,路就是方向,必要时,它们长出翅膀,越过一座山或者一片海。远翔中迷途的船试图转舵,这样的弯曲

树香的小镇,路途漂浮被采摘的雨滴,躲在蜜蜂翅膀下,绕过季节花瓣们随风而来,渐趋清晰,有些蜜语散落道旁它们发芽时,鼓点紧密,如大片积雨云花伞之上,弹奏曲子,夏天始于圆润小镇里爆满石榴花,如渴望打开的花裙子

很多广场,领域,心境之地只有过客。那些绝尘而去的背影像风尘大片结束后,急速闪过的黑底白字---观者离座,杂音四起

舞台上,放置河流,石桥,云朵,远山及开阔地河流熟练地转弯,它穿越石桥,远离川泽云朵用心地相聚,蓝白相间,拥吻天际没有人,羚羊,或者生命,闯进开阔地只是一段时间,在充盈的空间里停留如洗过的波纹

一方水土,未经漂染,总是碧水丛山弃舟上岸的先民,穿布衣,食淡饭晃动的芭蕉扇,扬起扎染的花头衫山含水,水含山,情意流转,奢华无边所以,他们,相濡以沫的方式是否与山水有关?

紫鸢尾,灰瓦片,一缕溪水和炊烟木格子窗醒了,老水牛探出头来画眉骑在牛背上,弯弯曲曲地歌唱山坳里,走过一老一少他们的脚丫,印在山上水里有时深有时浅,有时发芽有时开花

路过明天的人,总是在未开始的地方找到结果手艺人,总能够,让旧的焕然一新过路者无意间走进某段故事现实退让,前景回到过去木栅前汇成另一条河流那在远处匆忙走开的,是隔世的我

青石巷的快乐,不是上升在旗幡上不是沉香在鱼碗里,不是从清晨就开始飘落的雨,不是幽暗处唯一的归宿也不是泥泞里一两声清脆的脚步青石巷的快乐,下坠到草叶上闪亮并摇曳的滴露,折射童年的光影

假如佛塔轻过云朵,而云朵在佛塔之下那么,舍利子便会站起来,下一场雨洗白漂浮的云和染绿挣扎的树树下执念的我们,便可见绿叶之上白云悠悠佛塔之下水流潺潺。执一念而多念生人们啊,能否走好

关于轻和重的意念,都被响马悬置于寺庙的蟾檐下,如一截佛骨匍匐在千年修行的梵音里听风走过落叶,而落叶跌落道谷一声轻,一声重。一声近,一声远响马四面摇晃,佛指直立不语

双手合十,心生水莲,花开无声持戒者度人度己,步步生漪花径无路,天堂无梯,相知无语那静默的纤尘,在翻开的旧经卷里敲几响木鱼。一声重,一声轻近了。远了

我相信龙柱,站立的姿态很重,斜卧的阴影很轻我相信身体,跪拜的叩首很重,执念的香火很轻我相信重的脚步,能传达轻的脆响我相信轻的叹息,有垂直的重我相信今生有轻的偶然,来世有重的宿命我相信眼神交流很轻,观心的言语很重

昨天的去处,卧在河床边缘路旁,躺满夏日青草我没有,在清晨或者黄昏,精心地走过只看到昨天,睡了的星辰和风月中的虫唱,像婴儿若隐若现的脸在我弯腰触摸时,碎为细密的声响无法打捞,遥不可及的影像一次夜色底部的轻叹

也许,反复游弋后雨,最终在我记忆中落入湖面像我们,走向镜子,而镜子也走向我们。我们看清了自己镜子则找到了归宿。一滴雨的回归在空阔的湖泊画完一个圆后坠入平静。平静了的,还有其它的倒影。比如垂柳捻须而坐野生连翘滋滋地抽芽,垂钓的鱼竿弯曲地绷紧。最后的光亮消失了星星们聚拢起来,打开了万籁栖息的宝盒——这样,我双肩之上升起的晨雾,像深夜疯长的胡须

现在,总有离开的比如一棵樱桃树在果园消失被修剪了枝杈,装饰在陌生人房前还有那株我观察了相当时间的蒲公英忽然在某个我忽略了的中午,飞去了河对岸而那根经常刺破我小腿的藤类植物在这个清晨被不知名的过路者拦腰掐断我把它存放在日见长高的木槿下傍晚,木槿不由自主飘落的粉色花瓣掩埋了它我站在熟悉的小路尽头,被阳光吞没感觉到了视线的模糊

这个夏天,我把裸露的花朵放在水上它们的芬芳得以流传,甚至我让河流转了弯,以便它们能够准确地找到你的居所,我知道你竖起的栅栏可以让它们打旋,汇聚,停留不仅如此,我会提前送你柳编的提篮和足够的暗示。这样,你站在门前无需远足便会轻易地满载而归。我之所以在这个夏季放逐大片的花朵,是因为我在远方的菜田已经等来上好的年景……

第七章

此岸彼岸,在河两岸此是岸,彼亦是岸云朵抱着云朵,星月拥着星月这条河,叫般若水在水里,沙在沙中无明的般若,有明的般若此岸的水,彼岸的船度己者水中游,度人者船上坐

那口井,很不错水很凉,也一定甜不知道今晚,会否有星辰坠落此地,你注定是漂亮的水,柔性的花

听到音乐时,它想起花朵开得很寂寞推窗及花,它看见孤寂闪烁淡蓝色它是一弯打开的下弦月,试图弹奏某些音节也试图垂钓夜色遗漏在湖泊深处的一粒忽明忽暗的种子

幽藏于花朵深处的太阳一样转动的在路口徘徊的星星们因为我们目光所及的局限我们将不同的事物混为同一事物我们把花朵统称为太阳花把移动和狂欢寄存在球形体内我们站在星星的光环中看见十字架,却找不到出路

风从午后的海边吹来,有松软的盐的味道躲在合欢树下这个夏天的潮湿,爬满我眼角我面向东边站立的悲伤,簌簌地流下来打湿了眼前的数朵花瓣,它有洁净的素色现在它白的耀眼,午后的光环

阳光透过枝叶,城市在远处低语时间深处走来的老人,手持古旧的礼物教堂前稀薄的阴凉,一会弯曲,一会喘息老人将手指放在唇间,一声嘘——正在美丽的事物,收紧舞步

在忽左忽右的风和阴晴不定的天气里我们努力关心过的花朵顺着河流一直向湖边开放野鸭逃逸掀开的湖水的波澜和翠鸟的啼鸣一起跳上岸来它们打破了瞬间宁静傍晚本已眉目清秀的细密花蕊在我到来时开始暗淡

那些苹果树和碎草知道,我从这条小径经过那些小径两边一直沉默的婆婆纳和滨紫草花知道我时常凝视自己寂静的影子从小径经过那些执着闪耀的湖水和持续生长的花草知道我每天被早晨的露珠打湿的伤感从小径经过我知道那伤感源于某种重复和循环或者在固定的空间因为时间的不可确定假如我一直痴迷并无悔于从这条小径上经过

经常我丢了睡眠,便去木槿树下踱步用时间估算时间,估算木槿花蕾的数量我需要赶在第一朵木槿花开放时找到一条通往河边的路径用双手,捧回一碗清水,洒在木槿枝叶间然后坐上卵石,守候木槿花一瓣瓣盛开它们很慢地绽放,需要整个夜晚

正午,推开车流,逃往郊区我把睡眠,安放在野草繁茂的水边躺在草叶上的梦,像一尾鱼,探出水面一圈,或者三圈的波纹纤弱清晰很快,被午后的风吹散了,它们飘荡着,靠岸岸边水草舔舐我的脚掌,于是,我醒来望见光影稀疏,紫薇拔节它摇曳并开出白色花朵,恍如星辰

夏天的野菊也开金黄的花它们没有成群结队也不会无所顾忌它们羞涩地躲进草丛,不容易发现我曾试图了解这花儿夏日的情怀用很长时间和一个蹲下的姿势我观察它们散漫但执意的花蕊伸手并试图开口说话,但最终止于无语我读不懂它们这个季节的语境,只感到在我站起并离开时,满眼金星

突然听见花开,就会想起——细雨中鲜艳的色彩,低垂的伞柄红的,黄的,粉的......窃窃的私语打湿一丛丛矮于枝杈的斜顶房,呈现了一种叫幸福的世俗的明亮,它奇妙的弧度宿命般穿过雨后的玻璃窗,延伸到郊外潮湿的欢乐的艳丽的恩宠的光洁的饱满的如张开独特记忆的嘴唇

后山的低洼地,生长松,杉,桐和茂草它们在时间的影子里各自低吟,而苍老的暮色像,展开羽翅的黑鸟、低首并虔诚的信众越过星宿之门。失散的松香,杉枝及悬铃木果遗落地面的气息,被轻软的水弯收藏在忽明忽暗的花园——那些我们还能回忆起的赐福,甘甜,温情,或透进百叶窗的光亮结队于后山清凉的弯道,踏月而归

来吧,亲爱的万物昌盛,枯荣有度坐下来,看看,听听,闻闻我们和世界,还有什么没能和解?

那是,我们的石榴园深深的宁静与喧哗灵魂里深藏不露的笑容含而不发的词语日日夜夜的酝酿与守候等待的节日,岁月的变迁一个或更多世界的月圆神秘优雅的舞步狂欢后永无止境的孤独停歇的钟摆,沉寂在时间的废墟上

这样爱了,自然就很深风吹走了色彩和花叶根却在泥土里,握得更紧它们不能陪你去远方它们一直向下。在扭曲中找到生命的宿地那里,存放生疏的温度,幽暗的水滴以及由于疼痛而流遍全身的快意即使在冬天,大雪封盖四野冰凌扎进了身体——只要,有春风吹过它们便挣扎着醒来,虽然不能和你去远方

行走或静坐一把椅子,被生满铁锈的图钉固定在斜坡之上。关于人的足迹,还没谈起我,仅仅是捡起一张旧报纸用起身的时间,浏览一行标题不远处,你和树木一样刚好没入黑夜

不用说,正午是圆的长方形的是一把躺椅它正在感冒。虚弱,流汗和喘息坚硬的阳光打在靠背上像浸水的毛巾抽在肩膀上干燥,也湿漉漉的很痛,也很悠扬,像看得见的野果

第八章

我开始看你。每天你问我看见什么。我坐下来远古的色彩挂在天边我咬破嘴唇。血,滴在枯黄的草上

不。那是草,在废弃的土里不。那不是草,在荒芜的棋局中

走过这里,走过云朵隐身之地我把眼神交给云它欢快地飘远,色彩斑斓我问天空的颜色它说一半苍白,一半幽蓝

吃着草莓看画顺着掌纹向后也向前船夫像只黑鸟我坐在他的翅膀上看掌心溢满的水花

天空映在玻璃上,我凝神看远处窗口,几尾金鱼浮动窗帘升起,什么都没有我走过的那条街,人影失散门锁滑落之声,响在背后

不是,我不是你的节奏不是随你的眼神旋转的脚步不是为季节开放的花朵不是花香,不是你可以握住的气息不是你记忆里流动的声音不是音乐,不是在你的哼唱中可以熟睡的婴儿

来吧,亲爱的万物昌盛,枯荣有度坐下来,看看,听听,闻闻我们和世界,还有什么没能和解?

给我吵吵嚷嚷的尘世远方的灯火,近处的脚步一次抱紧的感受不久,我便是一股泉涌穿越岩层,沙砾,泥泞,碎片和旁观者之心在布满狂欢的街道,完成耀眼的恋情柔软成你期待的柔度和表情

其实我一直像僧侣,口念佛号,四方游走我走过属于你的水巷,街角,尘埃和前世我念过的阿弥陀四季花开有时是一滴朝露,有时是片晚霞有时它的闪光穿过一团黑暗正好照亮你惊讶的脸尘世的一朵莲,落满安静的时光

鱼梦见花开。河岸上,莫名的花便开了鱼梦见我。堤岸的尘雾,清晨投射的阴影我凝望梦中的鱼,水中游,如一朵莲水与水间,星星闪烁,花谢无声

鱼躺在云朵里。云很轻很白。开放水中的花。鱼躺在白色的花上,做粉彩的梦。梦轻如浮云,被流水送走,落单的山羊,折过弯径。

鱼游向孤岛。无限接近中鱼惊异于奇异的平行世界,一些事物正在靠近另一些事物。月光摸过黑夜的脸牧羊女走向羊群一只鸟爱上另一只鸟亮灯的房舍,婴儿张开嘴,咬紧乳头胡同的阴影里,枪口拐进门洞,声音沉闷出口,黑压压的人流,踩碎了梦此地,酒杯撞击另一只酒杯,红色裂开一只手,拉开遮光窗帘,黑夜漫过露台鱼,接近了岛屿,它感到,头部被钝物击中老和尚的喃喃之语飘在水上

鱼披衣下床,走出家门没有亮光,也能望见远方青石桥旁,奶牛灰兔和山羊驮着叫青草的食物,拾阶而上鱼在家门口,翻了一下身它们的影子,破碎在桥墩上

莲开时,我的手伸进水里,另一只向后舒展我长出翅膀的样子,像一只鸟我看见水中的大鸟,匍匐在莲与叶间而莲视野中的十字架,左右摇晃隔着马路的教堂,也在摇晃,在破碎

洁白的心。知道远处有莲粉白相间的水莲,开在雾霭之畔它的表情,打开在波纹里风走了,雾散了不知道岁月的手是怎样将一朵莲安放的如此淡然它静坐,它寂灭那些明亮的,也许来自粉色忧伤

见过很多在路边行走的人的水莲没有和任何往来者表达它想说出的话打坐不语,比沉默更沉默我是那其中的,一朵想知道面对喧嚣的抗拒是不是也可以找到,至少石头可以听懂的,枯木可以感知的流水可以触摸的语句沉寂或呐喊于水层底部只需有颗莲的肺

没人可在莲叶之上站立或行走。一马平川的流水属于水莲,属于可以平躺并沉睡的鲜艳之花,纵然失足于泥沼的木鱼彻夜不眠能见所不能见及预知所不能预知,并且蜻蜓用它警觉的复眼扫描了所有可能性后,再次醒来

我们离开,便不能回来我们试图模仿,一岁一枯荣却无法,在另一季节用原来的水,养出相同的花我们选择这支水莲便不能选别的了

风踩路肩,仿佛潜行之猫此时的水莲,打开心事它们小心凝视,没有声音没有声音的风,也没有可寻的轨迹

那房子,尘土里的居所与水莲一起,舞蹈那人在房屋与莲周围整理光影,倾斜的世界折射在墙壁及水莲梦中经不起一丝微笑的秋水让这天地皱成动物的脸若笑出声,就破镜难圆了

雨越下越慢,越下越轻终于飘起来舞起来飞起来了那是雪花,与水莲只隔一条马路轻飘或急促的,完全不能预料那是,落进眼睛的柔和白覆盖肢体的药与冷总是起身,穿衣,出门,上路遭遇了这个季节站立,却不能转身

是不是我们真的可以迁移它像我们把思想移植给另一些头脑比如把硬度给骨骼,呐喊给心脏把温柔的部分留给眼睛,寻觅的欲望赋予双脚如果我们可以把花香留给风是不是真的可以让风暴起于水莲或青萍之肩?

第九章

这些水,忘了身在何处它们流淌,在我手指的方向长满树梢的故乡,这些水有飘荡的命运,像女子也像云朵心事很淡,也很湿,这些水在流逝,在跳跃,像我们的孩子,睁开眼,想起昨天的泪滴这些水,从我身体左侧流过隐匿的庄园

我所仰望的橘色的黄昏突然从老家的屋顶,顺着炊烟的纱幕被远耕归来的老牛驮过流水之河这方树林,这秀丽槭的每片叶子纹理清晰地记载着我们的村庄影子般从一扇门穿过另一扇门我们在街道尽头走进最后的房屋,关闭门窗当黑暗像熟透的葡萄被我们收获,我们失去了我们一直倾心的红叶,而黎明之光再度掠过窗台

又一次,我爱上一望无际的郊野爱上一个人不再惦记另一个人的快乐爱上一片叶子和它通透的颜色爱上和它有关的一切水,土地和时间爱上虚无的噪音,在它恬淡的话语里沉寂爱上新的事物,枯萎后不再发芽甚至爱上了贫瘠的鸟鸣,偶尔刺破夜色

拥挤不堪的孤独,守夜老人遗弃于郊外的河,潮湿的倒映的星星一首诗的幻觉,水中蛙鸣高高在上的月光照亮的长街诠释为富足与幸福的华丽邂逅我相信,这些与我无关的场景像潮汐之后的海滩,裸露并坦白

我认为的灵魂,可以在这里歇息那些珍贵的色彩,可以吟咏成行而吟咏,终于归于永远和悠扬只要呼吸能够在海的岸边停留一切浩瀚都不再深刻只有灵魂的尘埃可以随风飘舞并发出猎猎之音。我能够确认的是我们在时间和神面前的一切尊严,像花朵一样脆弱水滴一样清凉,红叶一样静寂

老家屋后,西去数里,有几株槭树想必在秋冬季,已经红了红透的槭叶,和往年一样,它的手掌伸进风里,收起翅膀的羽毛像捉摸不定的雾,迷离着眼睛夕阳是它缤纷的彩屑,而落满我肩膀的光影,往返无声

突然就靠近了,不再清晰的记忆在落满叶片的弯道上生活琐碎连成一片偶尔发几声清脆的音响未曾道别的树在路旁,传过来耳语落叶悠扬,在同一平面移动或深或浅地走向你

我也曾驻足仰首,细数过黑夜的星星五角星的光芒,沉浸在流水里那份宁静,我也曾试图拥有我品尝过的日日夜夜,正在你面容里溶化我深信不疑的自然之美,又一次挂上枝头,我能仰望的叶落花开繁星点点贴紧了你胸口,我温暖的墓地

是什么悄悄地回来一片白云挥动柔软的翅膀那蓝色的羽毛沉淀了很多声音本不多言的我,愈发沉默但,总有什么在悄悄地回来它越过我的肩膀羽毛般轻浅地吻了我脸颊

我知道在我的字里行间你始终是虚幻的谜语或是阴影里的一条长凳不拒绝灰尘,也不拒绝光亮在你身上栖息的不仅仅只有时光有时你还是被落叶覆盖的道路我记忆中的道路,一直指向远方而那些落叶,有我疼惜的彩色

时间覆盖枫叶之上,如果这是奇迹,我应该相信,如同时间抚摸了我们的骨骼和血脉。激情与冷漠中,我们选择在特定的空间里,频繁出入。我们在深秋的道路上飞驰,看得见落叶扑面而来。我们扬起尘埃,像我们失落的哭泣和笑容。

枫树下,石几上落满红叶对饮的老人,手举光阴的斑痕一阵欢笑穿过枫林,那是很多人的童年,御风当歌而我,走在通往前方的路上这路的起点,源于秋天枫叶越来越鲜艳的枝杈间,与对饮老人迷蒙的眼神融合,似乎醉了

如果你感到悲伤,请站起来走到河边,扶住那棵老柳树,让它在秋天最后时刻落尽枯叶,你的沉睡就会由光秃的垂下的柳枝升起来,这升起的斑斑点点不会应该不会成为今夜的星星因为所有星辰都沉在河流中向北去了。桥北正在降温今夜的寒潮将把流水封盖这样星星们便会爬上来,在冰面上起舞它们跳舞并从远处看见你抱着一棵老柳树和它们一样舞蹈这景象上方的蓝月亮时圆时缺一直照耀站在楼群高处的我

来吧,亲爱的万物昌盛,枯荣有度坐下来,看看,听听,闻闻我们和世界,还有什么没能和解?

雪天离去,未留皱纹我熟悉的街道,记忆弯曲连接故乡的旧事,如一串古木枝桠笔直,高举朴拙的彩叶有什么扯了衣角,我回过头去看到了你暗哑的目光

忽然想起你眼中看到的花开某年的一刻,春天柳絮般飞舞那株老树在道旁向我挥手我们再次离开已经模糊的路口

群雁排成人字行,啼鸣落入山谷天空驱赶它的羊群,在一碗水里蜗居酸枣树结疤的躯干,传来一日千里的风声大黄狗晃着脑壳,笑容挂上尾巴我读一本叫灰烬的书,碎石由指间滑落

圆的佛珠念圆了心念当转过九亿八千万个圆满,你就阿弥陀佛了佛陀端坐莲花之上,向你展示空和满有人说每一滴泪都是满,每一声笑都是空你看见打开盖板的水井,传出众生跌落的声响而我,被时间的圆柱体穿胸而过风干的心室,没有泪的痕迹

一壶滇西红加入糖,奶,肉桂和玫瑰花我们坐进泛着泡沫的午后对面山上,巨型栾树还没发芽你说起瘦弱的街道,弯曲的山脊……以及一壶滇红芽冲泡的时光

还好,我们还能明了彼此的表达院落的阴影向左移动,你的身体向矮墙倾斜也许是光,或是视觉的迷惑我们坐在一团树影下,彼此漂浮有时我们坐在岛上四面的海浪把我们挤在一起,相互掩埋呼吸我们也会坐在山里,看树木向后退去最后睡进彼此的梦里。我们的沟通是在一个下午阳光欢快地穿透绿叶,像暴雨激起的水花我们相视坐立,宛如故人

你栽下的这棵开满细小花朵的树我不知道它的名字它每年越过矮墙,也越过我的目光江南的思绪总是潮湿。灰的瓦屋,青的石墙月亮总悬在石板路上方我总是在这样的季节,翻过山水,走进窄巷

于是,我常想到水想到一只鞭子抽打在两山之间想到由隐秘的心室,流淌的词语想到爱被触动的花朵边缘忽然爆发的红晕

于是,我常想到四月它的内部,暴风雨被驱赶着远行而另一空间的气旋,已经在我张开的翅膀上舒缓地抵达,于是我遭遇撞击的眩晕

于是,我常想到那条由百分之七十细沙铺成的道路即使雨后也没有泥泞于是我想到赤脚走过时在我心中郁结的柔软

于是,我常想到光想到一个眼神被另一个眼神孵化想到美被充分表达后,一条河流消散在远方

于是,我常想到手想到执着于某个方向的执念想到海的另一边福岛樱正低垂着它的美丽俯瞰你微醉的手掌

于是,我常想到你想到人间起落的风尘想到女子和花瓣一瞬间在秋天里结伴凋零

第十章

忽然爱了那梨花的唇,吻了树冠像初恋的人在春天去了郊外,吻了星空

隐约中的砖屋,传出犬吠一缕炊烟,空中摇晃有人问:谁来了我敲门,梨花落

你的手折弯花枝,回首梨花扑面粉面与白花,回到唐宋一个人和一朵花,也许可以谈场恋爱一个人和另一人,也许可以过一生

那些自然的花瓣,萌动的幼芽那从时间的坐标吹过来的风雨,水面堆积的皱纹都在你静默的等待中,成为记忆的风物

忽然有些怀念怀念梨花飘落,怀念你离开的季节某些事在春天发生爱上梨花的人是绝望的

我看见南边山上,傍岩处梨花开着,和梦一样一朵朵,洗不去的白从夜晚到天亮,一直开,一直开

一面坡上,我望见繁花着简装的人们,眼前晃过我看繁花爬满人的眼风用它柔软的手挥别了烟雨又是下江南的时候了南边山上,坐满看花的人一弯湖水,白帆点点

此刻我是赶路的行者饱尝红的粉的绿的白的颜色那行色匆忙的脚印告诉我,只要寻着涧水之音就会找到遁世的理由。只要握紧行走的木杖就会来到转弯的路口

长衫系于腰间,裤腿卷过膝盖鞋子挂在脖颈,木杖探入水中我涉过长流不息的溪水,来到空阔之地亲爱的,我支好帐篷,待繁花零落

仰身碧草,我听见星星吹响口哨一颗流星欢快地舞蹈我从南向北数星辰,一颗,两颗,三颗......我在黑暗中,如一只幼虫

天亮了,亲爱的雾气由山顶向山下散去,看花的人涌上山来我看见的事物明亮并且温暖我看见的一切如我想象的一般我看见我在人潮中,是一片蔚蓝色

这世上你只可看一种花,吃一种草,喝山泉的水并且你只可种一块田,在四季欢呼亲爱的,这世上你只可走一条路因为没有其它的路,可以遇到我亲爱的,这世上你只可有一个灵魂因为只有一种注目,可让它安歇亲爱的,这世上你只可来一回因为来世的我,不会爱你亲爱的,这世上你只可爱我就象我只能爱你,我们毋须选择

第十一章

有一条路注定荒芜你长眠后,我去了异乡那条你坐在尽头,等我出现的道路记忆中扭曲,模糊,丧失有些路我们无法回去重复拥有的爱在世间流逝你是灰烬,而我,也将化为泥土

是的,我反复整理过的土地已没有杂草,甚至没有你认为可保留的障碍,你毋须躲在阴影里看那些每晚闪耀的星辰。你只要等待月亮,那个你认为可以捕捉的怪物就会为你升起。它是挂在栗树枝杈上的你的晚宴

已记不清你的模样,因为栗树又长出新叶,近处的河流又被菖蒲围困,我在远方周而复始地忙绿一年过去,很多年过去了我摘下并扔出很远的果实早已开裂那时,你没有力量把它们打开它们落寞地躺在地面,像你的绝望

不,你不要把一树果香给我我也不再记挂飞舞的虫蛾你追逐的快乐,它们还会转回来我知道你将不厌其烦地扑上去我知道你想飞,和它们一起环绕我们的栗树,起舞简单地重复

爱上栗树,是因为在一个恍惚的中午我把土坑挖了又挖,直到汗珠打湿了双眼,被疼痛和黑夜包围而你得以长眠,我站起来望见栗树静默如一堆荒丘之后

来吧,亲爱的万物昌盛,枯荣有度坐下来,看看,听听,闻闻我们和世界,还有什么没能和解?

当我们说起灰菜我们躺在生长灌木的斜坡心生念想,不远处的刺槐花轻飘地漫过屋顶我们亲吻,像炊烟,吐着白雾

当我们说起灰菜一场雨经过我们身边逃进那片榆林,我们的灰菜们,生机勃勃地眺望远处排成欢奔的日子

当我们说起灰菜我们弯着腰,看蚂蚁军团穿过它们以为的山岗而当我们移走那些卵石它们又必须涉过沼泽

当我们说起灰菜我们痉挛的唇被夏天覆盖一棵树下,我们捕住飞鸟的身影藏在落叶背面

当我们说起灰菜灰菜们耸起耳朵我们只好说绿色植物我们喜欢的玩伴它们送来季节和彩蝶

当我们说起灰菜月亮刚好从山坡背后升起它把纽扣挂上枝条我们听不清它宽衣的声音

当我们说起灰菜幼时的脚印正羞涩地经过三块木板搭建的篱笆我们约定的暗号在大雪纷飞的早上消失

当我们说起灰菜我们躺在灰菜中间数过的星际我们又一次数过我们的蚂蚁军团,在远处集结那截断木,它们确认的山梁已横卧在它们面前

你时常问海的颜色,于是我来到海边我见到的小镇蓝色里漂浮我是它安静的孩子所有的船都出海了想知道,远方是否有七彩云天

我带你走过的,弯曲的海岸,有我构思的情节当你不小心丢了我,请闭上眼,那些情节我为你重演我是你可以描述的贝类,记忆里,我是快乐的海鸟

雨,落满小镇。去海边的路常被淋湿知更鸟还没停止鸣唱,白芽松果枯败成灰高杆女贞年复一年地长高,我一直在去海边的路上。多年以后,我是它的远方

我见到的童年总是飘忽它用背影向我展示了我们曾经的步履浪花流进贝壳,花朵开满枝头现在,我在海边的躺椅上擦拭着宽边眼镜,呼吸急促

没有谁比我更了解海风的滋味我把它放进我仔细刻画的栏杆上我知道有一天,你会来这里,温情抚摸那时,你会了解我为你收藏的咸与甜

她们走过去,香樟飘浮我想起忽近忽远的故人,有些恍惚忽明忽暗的树林里我过了很多时光我和他们,进行着不只是单方面的遗忘不止一次,我开始肯定记忆这把剪刀不再仅用于缝缝补补。现在,更多是为了剪掉蘖生枝杈,某个雨季,或一次别离而更多的,我仅需要它们默默枯朽那应该不是悲哀的事件

人生的路边有望不尽的风景。我们弯腰,低头,匆忙走开,记忆重叠,不再分明常把春花误为秋实,看到翠竹,我们想到食物树丛的野菇,让我们念及嗜好。我们崎岖的背影弯曲在季节之上,时间之上,概念之上时而挣扎,时而从容

前方舒展的土地是飞鸟的梦想阳光和雨水,来自不知名的庙宇已经下播的种子,三两年,或在你经过时就有收成。多像旋转的老水车的而立之秋啊

第十二章

对你说过的大宅淹没在四月沉默的道路指向花瓣蜜蜂飞旋的窗口因反复追忆而美好

未曾颠覆的誓言礁岩上伫立那一年已毋需回转如花美眷和良辰美景在脸颊淡化为溪流沉默着来去烟缕般的黄昏

熟悉的角落已经陌生浓郁的清晨被海鸟带走沉默的人离开街道新的脚印尚未抵达

被端详的肉体如一个僵局黑暗中解衣如钟表分拆重装零件散落

一个整体光圈,嘴唇,烟痣泽国的蜂巢被节制的幽暗两峦之间,亲吻和海藻

曲解的琐碎的谜底叙述的细枝末节骨骼上的事物暧昧的糖,极端的盐

风暴滑过岛屿纽扣由胴体掉落隐约着极致

截肢的水有方,有圆,流进肾器翻来覆去的雨弯曲的茶,眼角的沧海或面颊内的流体

新的竹竿敲敲打打向前遇到不同已往的世界

味觉和嗅觉所能触及的边界门后走进来没有时间和细节

夏天了万物丰盈泥土和沼泽我们和世界依然不能和解

我在河流中行走寻找一个故事和它的倒影卵石的滋味与黄昏日落的暧昧一致

间或,想到一个人就想起飞的翅膀而看见鳜鱼,便会漂起一群人的渴望

昨夜的雨滋润了饥渴的唇潮湿的土地开满花朵一朵一朵的寂寞

站在花叶上数数苍穹不见了星辰只与风相近比疏离模糊

我在花朵间行走隐匿踏步之音以探知漂浮和辽阔温暖了整条河流

你的发梢是悠长夏季里垂柳的忧郁而我的梦境,挂着天露喜鹊在人间相爱

我的指尖,在你的梦中舞蹈。我潜入你幽暗的潮汐筑巢

我是岁月染黑的蝙蝠飞落你肩头的偶然许多年后我身上飘起轻盈的炊烟

也许,你终将爱上几十平方的院落生长青椒,蕃茄,丝瓜。或者葫芦架下我惊慌失措的羽毛

……是的,没有什么不会成为过往平淡的水在秋天的石头上写字……一个人的深巷只有背影……是悠长的。唯一的季节过去了那不仅仅是我们的伤痛……

再也没有更重要的了这节日和落叶我们躺下的地方这腐朽的开阔地白杨树耸立古老的信念从孩子们肩上——走过去了踩痛了我们沙哑的枯黄的年轮

萱草和菊花,不提离别倦鸟已归。从前的林子如画布那么远的意境亲爱的,是否可以潜入它隐秘的落叶间念你呢……

请让菊花开放让秋风饱满,带上落叶我将进入,你柔软的过去

低身她的裙下,我想看门吱呀一声开了邻家的墙头,探过来石榴十月的笑容

水倒着看它的世界地平线与你保持恒定的距离太阳这位苍老的行者挖了一眼深井让我们从夜晚走到天明

都说我们会唱着歌去远方而石头的泪滴还在曾经之地将来的事物因为风在山脊聚集我们肩并肩的花园由于潮汐而拥挤怀念的沙盘被手指划破一只歌在海里跳跃

多少年过去,走过多少路,记不清了还好,我们的手没有松开一场雨,复原了熟悉的味道青萍之香在风里,淡而悠远我们像涉过河水,跳过每个季节……我们互证了彼此的存在上天赐我们平淡,我们可以走很远……看啊,这土地的心灵,永不枯竭

第十三章

只需多看一眼万物就有了关联只要,再小一岁或回一次头记忆便回来了

比如把池塘,卵石,沙粒,小鱼花朵,风信子,天空蓝种在心里

或者在开始的草上在始终之内遇到爱

如果,你需要说话你可以用开阔的季节说想说的一切

你的幻觉和手之间粘连某种亲缘我们,分明嗅到了喜欢的事物

其实,我们已经明白除了彼此我们不要别的

而我们仅仅习惯将默契表达为沉默

我是一株树让自己长成伞的模样站在山的一翼如此耀眼,如此清晰和水没有距离

那壶茶,桌面上的静物,我们的山水翻越唇齿和记忆,挥舞蝴蝶的翅膀风的帘子,弯曲着过路的光阴上上下下,梳理南国的雨季

别处的一缕幽香,以袖遮脸你的发梢飘进我嘴里快乐似一枚圆月,高高升起光阴落在你肩头,像一把折扇

这是我能够怀念的美景抱住你,望着你后面的世界并知道你的手,在我的肩膀上游移

那些茶香,悠然远去茶树们,又添了几岁我的想象,不能翻越山脊白雾遮挡住你的笑脸

那朵菊,杯子里沉降它曾开在别处,它曾与岁月为伍它曾是凹凸不平的文字夹在书里,挂在墙上

来吧,亲爱的万物昌盛,枯荣有度坐下来,看看,听听,闻闻我们和世界,还有什么没能和解?

圆形石桌,素面朝天,等待落座之人端庄的山海经翻开,内存乾坤那手指,一会长,一会短,如光的阴影等待的距离,漫过街角,伸向暗处,似有还无

关于道,我不能对你说无在它另一端,有好看的花纹你来了,可以远看,却不能打开

美景之美,在其忧伤我是树,褪尽了叶子身边的美景,在山道两旁你来了,我不能为你起舞只能踮起脚尖,看一眼你的面容

我已经,毁灭为一缕幽香在你指尖轻触的盖碗里给你讲述,我曾经的翅膀和雪花纷飞的傍晚片刻宁静的时光

你的容颜我看不见了还有你的忧伤我成为鱼慢慢游过冰封的湖面

我不是陶庵,他的西湖,我不能给你更多我在我的茶园里,望得见断桥和雨伞但我不能前去,变成粉色的那只

汉阳的雨,时下时停站在知音桥堍我选择沿月湖前行在月亮沉入湖底时走近琴台,相遇伯牙子期或移步琴台大道翻过梅子山在归元寺的暮鼓中被春秋时代的雨水打湿

徒步十八里故道是别人的恋爱季节消瘦的夕阳将梁山伯祝英台淡化为剪影一切都灰了,夜色由脚底上升我恍如看到了蝴蝶的化影那瞬间,我生出翅膀,飞往半空

去同里吧,把它泡在碗里茶,须到南园喝用十五条河流汇成的水染上七座岛屿的浅绿被水乡浸泡的人来世还会生在江南

第十四章

在一条有规律的河里万物随波逐流

破裂的时光过筛般流逝明暗中找不到归宿蜘蛛们试图克服语言的障碍埋头绘制孤独的网

我们生活的水里呼吸即会死去。我们竖起耳朵却无法听见各自的表达睁大眼睛,也看不清彼此的面容

我守住风,守住辽阔又平坦的季节守住透明的光影从弯曲在路边的树梢上抵达守住一间瓦屋,看梦的炊烟葱郁地升腾守住魂灵在槭树的枝桠间让雪花掩埋

我时常在自己的笑容里找到遗失的美整理偏僻角落里事物的忧伤我收藏,自己的,别人的道德的,不道德的泪水,以及源于生命对生命越来越失望的眼神

此时庭院美艳花瓣,碧草,树冠爱的骨节处,一枝梨花覆盖石碑低垂着丧失名字的人们的面孔,惊醒空寂一些出走的飞蛾扑向落英的尸骸,那是星星的墓园

而那大海一百只蚌在唱歌山坡种下玉、铜和铁孔雀站立天空开出尾屏多亏日月之光啊傍晚和空气充满牧场

茶的心鲜活欲滴被摘取,揉捏,枯萎于炙爱的火中,失血而亡封存为沁香的木乃伊

那是两只德化瓷碗着唐装的纤手分一只给你,一只给我于是我们开始分享一壶,茶里的芳香

每一次轮回,都在水中,取茶,洗茶,泡茶……端起放下,放下端起,有深有浅,亦浮亦沉只是喝着,难着一言,不问冷暖,甘苦自知

古画里的先民,在后山,拾级而上去了茶园。打理川流蝶翼,释怀心念我看见山水里,先民们始终谦卑,弓腰抱拳,迎来送往一千年,两千年……青山在,绿水流敬畏着,一杯茶,一捧香

子思写罢中庸,郑玄重回齐鲁朱熹趟过武夷山水,唐寅画就余杭松声图陆羽备好茶事,延灿续完茶经等一壶茶,飘过千山万水,洗净大清风尘寸许信笺终于写满两汉经学六朝骈文唐诗宋词元朝恋曲大明理学以及一颗,不灭之心

来吧,亲爱的万物昌盛,枯荣有度坐下来,看看,听听,闻闻我们和世界,还有什么没能和解?

这些时,季节掩埋了道路雪花让我知道世间仅剩一种颜色了它清扫了我的记忆,因此那么长一段时间,我忽略了你你知道,我迷恋单一的色调

从南到北我走过千余里穷山恶水踏遍了不属于我的土地它们的街道、湖泊和山脊退回到属于你的冬季我是否该把你拥入怀中以示惊喜?

我必须等到你是这里最后的彩色才符合我对单纯的坚定认知正如所有的爱中途夭折我的誓言才浮出水面并疯狂地走向你

我给你洒金的柏树和从南方采集的光明我打开布口袋为你释放圣诞树它挂满金子般的岁月和耀眼的记忆

我把收藏了一个秋天的星星送给你,虽然那不是芬芳的花朵却有温暖好听的名字,当我出现在你面前,它们就站满了枝头

我给你风和蓝给你春天的翅膀和一尘不染的天空给你我的眼神在你发髻的边缘舞动

我给你翠竹给你正直的品格和语言给你可靠的山路给你只有你可以牵引的光线带你穿越黑夜

我给你不多不少的沧桑给你不能回避的痛苦所以我要给你一棵黑松给你它在严冬脱落的皮肤给你看得见的血液和一目了然的生命

你看,你一醒来,我便给了你明亮的,温暖的,神秘的可以遇见的幸运它敲打你的门对你说出我的欢乐

第十五章

如你所知那些窗内光影勾画的人与事有些近似却又,个个不同而窗外四季的轮回,总不会改变花朵开出花朵,流水流向流水它们在扁而圆的道路上远去又回来我们走往只有一个箭头的方向上向最终的点靠近,坚定如飞矢,盲目如飞蛾

偶然,我们坐在窗口看书,写字,品茗,聊天有时陷入孤寂,迷茫于熟悉的生活我们制造一些响声,给它象征意义就像那扇开启的窗子,窗帘翕动你说,月华如锦

你选择秋天装饰窗子悬铃木摇响的秋天你喜欢金黄的叶片划过窗前像儿时的蝴蝶追逐嬉戏如你所愿,它开合有度时间一到将拂过庭院不是这个清晨,就在某个傍晚

那扇窗子是完整的暗示沉默如一组词语,构成寂静的平凡的明亮的日子所以打湿着秋窗的细雨向我们呈现了朦胧的弯曲通常,向外看是向内的也是一种美

日落了星光洒满人间关闭窗子拉紧窗帘结束的声音传出很远你站直身子,在广阔的山顶举手画框,星星们被安置窗前

来吧,亲爱的万物昌盛,枯荣有度坐下来,看看,听听,闻闻我们和世界,还有什么没能和解?

我们掐碎核桃,坐在石鼓凳上喝茶核桃是不远处山坡的核桃树上自然成熟的皮很薄用核桃钳一掐就碎刚由武夷山快递来的茶是正山小种喝下去暖胃暖心,石桌有些年头了桌面刻围棋盘,几条线已经模糊不清据说春秋战国的古人用这张石桌对弈围棋头顶日月直杀到朝代更迭后来配置的石鼓凳石材不如石桌看上去新旧不太协调,管它呢我们只是一边吃核桃一边喝红茶偶尔见有人走上山,状如神仙

山会说故事。山站着说故事给流云听累了坐下说给溪水听。听故事的杨树排成行像山里的小学生。鸟一会飞走一会飞回站在树梢听,却传播得只字不漏山里的羊不会讲故事,只善于听它们从山那边走到山这边,一边说妙一边在风景里穿行。山说的故事头尾相接绵延不绝;溪水听着听着变细了,绕着山兜圈子山羊们围住溪水照镜子,讨论胡子为什么会不停地长。牧羊人在故事里,听得出了神没多久就站老了,像老树上的疤痕……

山里的流水不会疲惫,它们脚步轻缓地渡过石桥,一波一波地往前面去。石板桥收紧了身子终于找到舒服的姿势,从若干年前准备再躺若干年草墩子累了,被秋风吹黄了脸,不情愿地向荭草挥挥手,没说再见也没说不见荭草伸出一根手指,从左往右,从右往左晃荡几下。出了神的人放佛听到了“嘘——”声匆忙将脚探下去,说声好凉,鞋子掉落水里

山坡地一圈一圈往山顶走,一直到看不见的地方停下来。看不见的地方可以看见雾,雾里有树的影子,树的影子里住着山里人,山里人现在不在屋里住,山里人山坡地里收地瓜地瓜一圈一圈往山顶走,让山坡地长满皱纹长满皱纹的山里人往山顶走,手拿地瓜和旱烟袋欢声笑语一圈一圈又一圈,下了山……

晚霞笑了。山上的大嫂笑了。大嫂笑是因为苹果笑了苹果笑是因为苹果树笑了。苹果树笑是因为山坡地笑了。山坡地笑是因为山笑了山笑的时候水就笑。水一笑羊跟着笑羊笑了牧羊人笑。牧羊人一笑叼着的旱烟袋就笑旱烟袋一笑山里的炊烟跟着笑。炊烟一笑晚霞憋不住,噗哧一声也笑了……

一只红薯,两只红薯,三只……第四只是一张笑脸,第五只是一面山坡,第六只是一片树林第七只是一座山,第八只是一间草屋第九只是一盆炭火,第十只是围在炭火边山里人吃第十一十二只红薯的日子

山里人熟练地编辫子。为手里拿着苹果的女儿编辫子,后来女儿成了一片果园山里人为抱着书本的孙女编辫子,后来她走出了大山山里人每年为玉米编辫子,像重温柔软的岁月山里人把一辫一辫的玉米挂上树干夜晚梦见漫天的星星,在枝头眨眼

山里人腰下弯,像棵酸枣树刺痛了大地,渗出汗珠和浓雾天不总是很高,有时候它低得让山里人透不过气来。山底的水塘,被压迫如一只薄饼。山里人直不起身子,望不见风景杨树林染上白霜,山腰上一片金黄寻食的野鸭子拍打翅膀,另一只飞过来了它们结伴回家——那水边的水草不再四处张望,风里招摇——山坡如此静谧……已经多久了?

山里的爷爷们,老了吗?要多少黑夜才够染白他们的须髯?腰杆压弯,又要多少座山?多厚的霜雪,他们才会倒下啊!多少鞭子,要抽打多少年年轻的脸才会爬满沟壑?山里的爷爷们,要历经怎样的岁月啊才终于爱上温暖爱上笑脸……

山里的奶奶们,是不是也老了?是不是已经记不起火红的锣鼓和嫁妆?青春的小脚,是怎样迈过山嘴的陡坡?是谁掀开你的红纱巾,交换了第一个眼神?那个属于你的小伙子,是扛着还是抱着把你娶进了家门?还记得门前一直通往山外的小路吧?有多少转弯便有多少搀扶有多少泥泞便有多少笑声

沉默,偶尔交谈,山里的母亲和孩子,从远处步入远处黄斑岩和泥土的路面直直的一段后,准备转弯好奇心和秋天,像落叶的影子挤满背篓。背篓里背着一条忙碌的山路和越来越温暖的冬天的时光丛林之外的夕阳,望见了孩子的小手,正迷恋地交织在胸前玩着只能她自己破解的游戏

孩子的小手亲近于被时光雕琢并吻别的阔叶。山里的叶片在孩子手中,宛如童心山里的童心摇曳于旷达与空阔之间似一滴朝露,未泯地眺望着山峦起伏的世界和一望无边的密林近处雾霭炊烟,远处夕阳河川那是远方的远方,还是家园的家园?

山里的孩子们,有一种迷恋前面闪闪烁烁,那么多未知我站在你的身后,窥探神奇握紧的小手,没有恐惧因为我们的飞鸟,正梳理我们钟爱的羽毛。我们共同见证的落叶在我们嬉戏的小路边,越聚越多那条远去的大河,满载着我们发芽的意愿,蜿蜒于远山的一角

因为不能冲破阻碍,因为土地高起或天穹塌陷,因为愈来愈稀薄的空气和短命的四季,因为贫穷而沉重的街道因为炭火已经燃烧了许多时间因为太深的深夜,因为接下去的渺茫因为希望早在失望之前来过因为距离黎明,还有一个时辰因为那只报晓的雄鸡,还在睡眠……

谁给我一份天赐,让我放它在爷爷和奶奶们手心,让肿大的关节变小,凸起的青筋隐退。谁给我一个神奇,让时钟停住,风霜远行让黑夜不再是黑夜,贫穷不再贫穷谁给我一副汤药,让我成为山里孩子们心中那柔软温暖的部分,洒进大山潜入他们的血脉,走过他们的心灵……

是时候了。在寒冬之前让大山饱尝日晒,让暖意披满山坡让笑容挂在脸上,让爱在石头上坐果让日子在它的尽头跳跃,如无意外是的,童稚在它天真的手上,开出花朵当一切老朽,是时候了,抱出我们的孩子,让他的笑声如一只铜铃在山峦间,溪流旁,众多风景的转弯处甚至山羊的眼神中,苹果的枝桠上在我们梦到的每个梦里,摇响

第十六章

痛苦的心灵和幸福的心灵同等可贵

天浩大如房屋的圆顶白云在湛蓝里闪光锐利的鸟鸣如一柄利刃洞穿我的左耳割裂的天幕坠下日月星辰在我右耳内摇动我不得不坐正姿势听凭双目被双手推开看泥土起身远行

昨天过去了一只猫舔着嘴唇过去了一场阴谋打着饱嗝过去了一个存在扶着一个不存在过去了一条狗过去了,牵着一只虚无一个荒谬过去了,举着一本叫真理的书一片阴影过去了,拖着更大一片阴影今天也会过去,我看见一阵风裹着树梢的寂静过去了

假设是一回事它可以让一片枯叶永不凋零但是现实,却有另外的演绎我盯紧一枚枯叶用七天七夜的时间守候却在睡着的第八日凌晨脱离枝头此刻,我梦见过路者他们谈论永恒

由清澈变浑浊,一个人的眼神,从单纯到溃散是规律?反之,会不会构成另外的法则?譬如一降生就老了,一年一年变小,最终缩回壳里

从清晨到傍晚我坐在叫河流的河里怀念露水,难道是为了在明天的草叶上让它想起我?

当一些花开着另一些,在我们的作用下枯萎。我们交换对咖啡的看法搅拌的汤匙停在半空词语却掉进彼此的杯里

嗜好一致,我们在一壶茶的两侧倾谈是什么让彼此密切,又是什么使距离遥远?我们尝试不同的方式饮啜却发出相同的回声,难道时间重复经过?

你看我们忠贞不二的时光按年份站在那里,像小学生被老师的哨子驱赶,一个都没有掉队忽然,下课铃声敲响他们一哄而散,以惊人的速度遗弃了诺大的操场和明亮

如果再抬起头相信你看到的不只是蓝色如果持续这一姿势蓝色或许镶上了白边这时候你蹲下将看到蓝色的蜻蜓比湖水蓝白色的花朵比湖水白

沉默不是固有的本质从模糊到清晰不在特定的时辰无法选择时我走向我步步紧跟的影子余辉和地平线相爱是傍晚散步中的假设两手彼此靠近是昨天的事情此时,我重写旧诗句试图让它们握在一起

光与影之间湖泊在自己的国里知道了从什么地方开始在什么地方结束湖心的漩涡向内旋转并沉溺于不老的面容它在我昏睡的世间暗自明澈稀世的花朵开在手心携带致命花粉掌纹沉默着指向自己

自己的国美景与岛屿并存倒映于一面或众多湖泊之前和以后的来风不曾松开忽冷忽热的光景我和岛屿隔着无数错乱的脚步需要调整端庄的渡船由昨日摇来又在今时端庄地远行

来吧,亲爱的万物昌盛,枯荣有度坐下来,看看,听听,闻闻我们和世界,还有什么没能和解?

我们称为的距离这个基本事实在信与不信之间已然存在

4和6之间还需要多少5?持续不断的顿号,无数的小数点逗号们闪烁,冒号一吐为快在后边深呼吸的分号,宣告结束的句号都不能让它们靠得更近

一滴水,它的概念和我们给出的概念完全不同一滴水正分解为无数滴相离遥远的不同的水

我们在海边的早晨欢呼壮丽的日出另一群,同一个星球上正在为绚烂的晚霞准备篝火还有一些梦见了月亮

我们呱呱坠地,小手伸向空中,以为来到了这个世界最后一口气在亲人眼前散失我们说此人已经离开尘世哪一种状态离真实更远?

甚至真理(看我多么幼稚居然提到它)也不能逃脱这样的发问我们宣告一个真理诞生并成为永恒难道它曾经或真的靠近了我们?

第十七章

真实可信的不只有真理还有荒谬

孕妇躺在床上,窗外的小星星在游泳这样多冷啊!她坐起并推开窗子,仰望星空轻柔地抚摸隆起的腹部:这里是温暖的小星星向黑暗游去,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到底

小角马站在十字路口,难道它迷失在了都市?刚刚还奔跑在去马拉河的路上,怎么迎面就来了巴士?车身的漂亮女人不是妈妈,高举的羊奶盒不是丰美的大草原尼罗鳄和非洲河马四面逼近,小角马左右张望欲哭无泪

公园里人流茂盛,中卒过了河,一场棋局进入尾声老人的帅被青年的车困在底部,正对面的将开始庆祝相士阵亡了,每一个都死得其所,老帅无奈地摇头围来的人群说老人完了,老人向左移帅:至少还得三步

武生挥舞马鞭,轻抬厚底皂靴,跨过山山水水他的御马比风速快两倍,我们没来得及惊叹,便已千里万里一转眼秋去冬来,再转眼又过多少年,饮风餐露征南战北聚光灯还不曾眨巴眼睛,就已经更换了江山……

世间爱,因为稀缺,我们挂在嘴边,方便随时吻到它在枝叶间,由于季节,滋润了苦涩的树干,所以甜它有时候咸,因为眼泪,正流过嘴角一旦欺骗,它会成为我们,眼里的沙子它隔着河,向我们招手,只有心可以泅渡

它经常离开我们,出门旅行,被我们惦记它躲在暗处,眼睛看不到时,我们亲吻它笑的时候,我们也会笑,但不是每天这样而当我们脱口而出,它却没了踪影我们疲惫时,它向我们靠近,或走远

它不是一个字,它跳动的声音,被我们传递除了它,再没有更伟大的字,如果我们认为它是字我们读它的时候,它让我们懂得谦卑我们带着它上路,会遇到众多熟悉的人它是递过来的孩子的小手,而我们是母亲

它在墓园的石碑前,摆满鲜花,眼角含着泪水它不是一种悲伤,它比悲伤,更完美它在我们前面,推开拥挤和不幸,为我们引路它是花朵里的花朵,空气中的空气,我们置身其中而当我们沉入黑暗,这一天,它是唯一的慰籍

它总在日暮时分降临,我们的晚餐,围绕着它它用手指,在我们的掌心,舞蹈雪落的天幕中,它让我们展开笑容它沏一壶香茗,分享午后一小片光荫它把灯塔,建在我们心里,让我们沐浴光明它很狭隘,却足以容纳宽阔的海洋

它让早晨的小路,披满彩霞它让懦弱者勇敢,让傲慢,无地自容它是道德的磨石,是坏人的网它让我们,在年老之后,长满幸福的皱纹

第十八章

还有什么快乐可以与忧伤落泪媲美?

你的小屋,在树林尽头,一面山岗长满被我命名的花草,比如胭脂,唇膏,眼影发丝一和二,肩胛之吻,忽闪忽闪的冒号我时常把唇膏与印痕混淆,因为它们都开红色的花眼影和金鱼也被我颠倒,它们出色的神情让我迷乱。你不再笑着纠正,随便我错误百出我只好再次让它们在山岗站好,以新的名字让它们重生。我钟情于这样的游戏,以便不断地回想你。但不能一次想你太多。所以每天我只能给五种花草新的命名,它们诗意盎然地在我面前重现你的音容。与你的倾谈不设时限,直至夜幕覆盖了我的幻觉,星光撕开了花瓣的衣裳我坐着和站着的忧伤被季节冻伤……但是爱人我还是需要想你一点,直至今天,已经多年以后了吗?我携带整本花草之名回到这里却走不出前方的树林,看不清起舞的山岗

来吧,亲爱的万物昌盛,枯荣有度坐下来,看看,听听,闻闻我们和世界,还有什么没能和解?夏,万花开遍了,在走过记忆覆盖的川径间我留下蓝色花朵的名字:薰衣草,鸢尾花,绿绒蒿,紫罗兰,盛丹炉,蝴蝶蓝,康乃馨,滨紫草花常山,菊苣,马蔺,紫藤,牵牛,桔梗……蓝,在我季节的花园盛开了它们在晨星处开始,山峦间结束,它们开遍我全身……我把时间给了蓝,它们成了海,蔚蓝色的海爬满我歪斜的脚印它们在潮湿的沙滩上,一直向前,一直温暖——那是我为你写下的文字我把它放在海鸥翅膀上,让它飞向你;我知道那是你来了,从海的另一边而我并不总是写诗,尤其不愿用情诗走近你诉说自己但我是如此喜欢,那蓝色,令我窒息的幻觉,一次次,在爱里复活你穿上蓝雨衣,穿梭在遥远又陌生的城市,但是我依然无法抵达你的雨季……我只能在持续行走中,记下所有蓝色花的名字蓝色凤仙花,蓝色郁金香,蓝色风信子,蓝色三色堇,蓝色婆婆纳,蓝色鸭跖草并珍藏蓝雨衣,一只,两只,三只……

为记忆而作

写于9-2年

作者简介:阿龙,高密人,生于5年,大学新闻系毕业。山东省作家协会会员,山东省散文学会会员,高密市作协副主席。中国书籍出版社出版散文专著《老家三部曲》:包括短篇散文集《发现高密》、中短篇散文集《夷地良人》和长篇散文《五龙河》。单篇(组)散文、诗歌散见于全国各大报刊。获风筝都文化奖。齐鲁散文奖。山东阿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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