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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色的风信子

◎李素文

我似乎有花瘾，也似乎不能逃避它。有时候愿意将所有的心事装扮在一朵花里，让它开开落落。

初遇风信子是去年正月，在姑姑炕头边的一个小桌上，摆放着两盆花，紫色的，开得清雅灵秀，一种陌生的香气在空气里乱得一塌糊涂。那时姑姑刚病过一场，初愈不久，思绪也是乱乱的，好像是记着很多事，又好像是忘了很多的事。她一个劲地指着风信子簇拥起的花柱问我：“好看吗？”

“姑姑，好看，很好看啊！”我以一个真心喜欢的态度回答她老人家，她的眼中似乎一下子多添了几分欣慰。

姑姑好久前已经染上了老年人怀恋过去的那种习惯。她接着说：“咱们家门口的那棵榆树下面也有一丛花，颜色跟这个一模一样，你还记得吗？”

姑姑说的一定是她小时候，在我的记忆中，家门口有一棵父亲伸开双臂都抱不了的榆树，但没有紫色的花。倒是姑姑炕头边的那两株风信子，给我留下了一种悠悠的眷恋。俏巧的花，疏疏的几片大叶子，暗香浮动。姑姑所住的这间客房，因有了这两株风信子，变得安逸可喜。

从此我对风信子显得特别惦记，可它并不常见。惦记着却无法见到，这样的惦记便成了一个徒劳。徒劳里一种深广的孤寂铺满了心。有时想起姑姑，就真的好像是走进了一个有花的日子，绯红、洁白、淡蓝，一圈又一圈生活的细波欢欣地晕开，绚烂着记忆，这些记忆中的幸福，它毫不留情，伤人至深。

记得有一天晚上，我被一只花斑猫绿得发亮的眼睛吓着了，我大声地喊姑姑，姑姑惊醒了。她把我的衣服抱在怀里给我叫魂。我的名字被姑姑叫得暖烘烘的，屋内灯光和着窗口落进来的星光，把姑姑的身影投在墙上，她挥动着一把新笤帚，在我的衣服上轻轻地拍打着，叫我吃饭呀，喝汤呀，魂来了再不害怕了。然后把衣服紧紧地裹在我的身上，叫我闭上眼睛好好睡，等睡醒了，魂就来了。当那只花斑猫再次闲悠悠地转到屋顶上，想要懒懒地晒太阳时，被姑姑用一根细长的棍子赶走了。那只猫从来都不会明白，姑姑为什么剥夺它爱太阳的权利。

如今姑姑走了，那只绿眼睛的花斑猫一定好久以前已经去了姑姑去的那个地方。时间就是这样，一切都会被它安放在想念里，可是你想念的那个人，她永远都看不到你想念她时的样子了。立春也已是好多天了，可天气这两天出奇的冷，正月初五的夜里，卷进村里的寒风，和着洋洋洒洒的雪花，重新把这个早春定义成了冬天。去年这时，天气也是这般的冷，姑姑刚刚病愈。我每次去看她，她有时会把我当成很多个不同的人，跟我讲已经讲过好多遍的同一件事。最后她还是会问起门前那棵榆树和树下紫色的花。那丛紫色的花，似乎一直开在姑姑不太清晰的思绪里。我也不知道那是什么花，但我知道那不是风信子。因为风信子在老家是比较罕见的花。紫色花似乎是姑姑岁月里漫过的一丛回忆之花，不知名，不知味。只是一种不可忘却的色彩，以另一种幸福的状态掩埋在另一个茫茫的远方。我也无法从姑姑的回忆里去回忆它的模样，只是记得姑姑凝视着小桌上的风信子时的眼神，那么虔诚，那么不舍，散发着孩子的单纯，语气也变得很快乐，说一模一样的紫色。我一直以为风信子一个根会长出许多株来，有次我跟表哥讲，给我挖两株我养，表哥说开过花之后就死了。

近几年的冬天一直不是太冷，但初春的雪一直会下到三月，直到立夏后才会有暖意融融的感觉，四季更替，自然更迭。人或事就像天边的流星，走过去，就是永远地走过去了，我们却依然舍不得忘记。

那些岁月，我们互相都在，有亮丽，有美好。一味地想，种两株风信子是不是一件更加美好的事，在我的念念不忘下，腊月初，爱人从网上买来两株风信子，说颜色他要求过了，是紫色的。还带有两个小花盆，当时我看了很失望，是的的确确的两颗洋葱，我拍照发了朋友圈，作协的文友十三说他也养过，可以水养，也可以土壤种植，后来都开花了。我听了信心满满，给土壤加肥，装盆，弄得双手黑乎乎的，指甲里全是泥土。然后，希望紫色的风信子能真心的喜欢我，我每天看它的样子是否有变化，绿意一点儿一点儿多了起来，疏疏的冒了几个小小的叶尖，终于有花蕾了，一颗一颗温柔地依偎在一起。春节前夕，绿色的蕾破裂了几道细缝，只是颜色并非紫色，是红色，是经历过寒冷的一种艳红。我冲爱人嚷嚷，怎么不是紫色的，爱人说是花商弄错的，不过这个也很好看，怎么还非要紫色。是啊，人为什么非要在过去的色调里渲染心情呢？眼前的艳丽不是也能温暖到人的内心吗。只是心里一种紫色一直跟着我，从飘渺的从前一直跟到现实，因此很期待另一株是紫色的，前天花开了，说不上是接近于白的粉，还是接近于粉的白，带着水盈盈光泽，绵绵不绝的香气直扑到眼前来，很重的味道，沉沉地让人的眼睛像含上了泪水。一打开门就是我的书桌，桌子就在窗边，我把它放在桌子上，满窗子的阳光，满窗子的风信子味道。昨晚，我让一个梦告诉另一个世界里的早春，我的风信子是红色的，明年我再种一株紫色的，让它一定开得很好。

别再打扰停留下来的一切，开过的花，走过的人，逝去的事。往前走一走，伸手开开窗，迎迎阳光，就看到人间的四月天，这阳光，这亮丽，能够给我们足够的晴朗抗过哀伤。

插图来自网络，特此致谢！

1、李素文︱秋天住进了心

2、李素文︱根

3、李素文︱母亲的炊烟

4、李素文︱那棵花椒树

5、李素文︱三月悠悠

6、李素文︱春·浅语

7、李素文︱槐花秦调

8、李素文︱晚听初冬

9、李素文︱岁月的书签

10、李素文︱开门的人

李含，原名李素文，年生，通渭鸡川人，通渭县作家协会会员，曾多次获全国文学作品大奖赛优秀奖，有诸多作品发表于各网络书刊。

成永军

金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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