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汉封城后,一个县城里升斗小民的12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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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月20日,武汉封城。向世界昭告一场或因野生动物报复人类引发的战役。

封城当日约29.9万人离开武汉,更早之前约万人离开武汉。新冠肺炎病症患者确诊例。

3组数据传到我地处的赣西县城,并没有引起什么动静,人们该吃吃,该喝喝,该撩撩。只有个别人静悄悄的采购口罩。

外出务工的人像候鸟一群群飞回来了,街上的人变得多起来,过红绿灯的时候便看见穿着时髦的女孩子,亭亭玉立。

小县城的街头,车水马龙。

万也好,29.9万也好,甚至也罢,仅仅还只是一组数据,虽然网上已经炸锅,华南海鲜批发市场进入网民们的视野,99%的自媒体都在踩这个热点。千里之外的人脑反射弧远远比不上光纤的速度。

,于我也仿佛是他乡事,自顾自做着万千人群里那个“从童年起,我便独自一人/照顾着/历代的星辰”的人。

只是在看到一条关于蝙蝠引起这次疫情的公号文章时,暗暗下了一个决心,以后一口野味也不吃了,虽然以前就很少吃。

1月21日,确诊例。它还只是一组冷冰冰的数据。

带着一家人去茭湖乡下友人家里吃杀猪饭,一头多斤的猪将两辆车的后备箱装得满满当当。友人还附赠了几袋自己家地里种的青菜,青菜很新鲜,看着就很有食欲。大概山里略有温差的缘故,掰开一瓣青菜叶,都能听见汁液飞溅的声音。

在回城的时候,小妹夫买了个口罩,想是响应那个80多岁的老人的呼吁。毕竟这世间没有几个80多岁的老人,还肯站到疫情的前线,只是为了救赎这个世间素不相识的人类。

第一批武汉外的医务工作者,奔赴武汉一线。网民赋予他们一个尊称:逆行者。

彼时心里模糊掠过一个念头:这个春节,只怕要减少外出了。

彼时,没有几个人相信,这个冬天,天道将以病毒为砧板,视众生为鱼肉。

1月22日。确诊例,死亡17例。

居然会死人?!多少人开始严肃。于是之前离城的万,封城前离城的29.9万这两组数据,像沉睡中的魔鬼突然苏醒,瞬间变得可怕起来。

我储备了鸡鸭鱼等若干,储备了青菜若干。之前那个掠过的念头更强烈了:这个春节,怕是出不了门了。

药店里的口罩不够卖了,有精明的商家已经看到商机,开启了二次,三次甚至四次补货。自媒体一半在扑天抢地指责吃野味的那些人类,一半在致敬那些奔赴抗疫最前线的逆行者。

武汉,医院,医院等物资告急,在网上求助。

各类谣言以比病毒速度还要快面积还要广扩散。“十万人感染”,“尸体没有地方放”,“这是美国人发动的生化战争”。

还有顺路来收割智商税的。“板蓝根可预防”,“白醋可消杀”,“洗热水澡可治疗”……

“怎么办,青海青,人世间有我用坏的时光。”张子选唱到。

能怎么办?有些人选择看到这个世界上的丑恶,那些无秩序的混乱。

我,选择看到美好。

我,选择“不吃野味,不出门,不信谣,不传谣”。

1月23日,确诊例,治愈34例,死亡25例。爆发前的最后沉默。

虽然公司已经放假,我还是去了一趟售楼处,看着街上的人群,在雨伞下,呈现出不同的表情。

又去了一趟九龙打山泉水。

坐在车中,看涧水一点点流进水桶,雨水夹杂着冬日苍林的味道,在山间的小路上肆意奔跑。脑海不期然冒出加缪《局外人》的一个片段:“田野上万籁俱寂,直传到我的耳际。夜的气味土地的气味,海水的气味,使我两鬓生凉。”

虽然我没有站在田野上,也没有闻到大海的气味,这里是森林的冬天,听不到汽笛的声音,我更没有想起妈妈。

但我想起千山万水之外的人,那群昨天还和我一样为了五斗米奔波,为了生活里的一点小确幸雀跃的人,尽管他们的悲喜一直与我无关痛痒。

朋友圈里刷不到节日的气质了,自媒体除了新冠肺炎已经绝了其他话题。

我可以做些什么?我能做些什么?除了不吃野味,不出门,不信谣,不传谣之外?

孟子说,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

鲁迅说,愿中国青年都摆脱冷气,只是向上走,不必听自暴自弃者流的话。能做事的做事,能发声的发声。有一分热,发一分光。就令萤火一般,也可以在黑暗里发一点光,不必等候炬火。此后如竟没有炬火,我便是唯一的光……

于我个体而言则应是,管好自己,不出去裹乱,便是海清河晏。

晚上时,又做出了取消万载古城春节期间的烟花燃放的决定,虽然我们已经为之筹备了很久。

1月24日。除夕。确诊例,治愈38例,死亡41例。像一簇丛生荆棘,终于扎破了口袋,满身的疼痛再也遮掩不住,人类向高高的天道露出了淌血的伤口。

晒团年饭的图片、视频,比以往任何一年都要少,甚至连零头都没有,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一篇《河南人,真中》,开启了封村封路的序幕,接下来雨后春笋一般,花样层出不穷的封村封路方式,宣告着人类对这场疫情的态度。

各种土味标语一夜之间忽如千树万树梨花开。

自发的募捐开始了,从大象到骆驼到蝼蚁,从月亮到繁星。

“山川异域,风月同天!”这句话虽然在几天后才刷屏于网络,让诸子泪目,践行者在大年除夕万家团圆时已经开启了大幕。

1月25日。庚子年,大年初一。确诊例,治愈49例,死亡56例。一家子宅在家里哪儿也不去,岛上只有三五户人家留守,空气里尽是新年的雨滴声。我看着院子里的花,有的在打苞,有的在瑟瑟风中开出花来,腊梅的香气不知道被雨带到哪里去了。想起汪曾祺先生的那句:“如果你来访我,我不在,请和我门外的花坐一会儿”,心里有点惆怅,这个春节过后,有多少人将看不到这个春天的花开?

拈香三支,一愿自己家宅安宁,诸事顺遂,二愿大家多喜乐,长平安,三愿世间无疾病,多和平。

1月26日。正月初二,确诊例,治愈50例,死亡80例。

宅家里过节的第四天,足足做了四天的饭,一日三餐,一餐都偷不得懒。累得连菜勺都拿不动了。

茶室里的海棠默默的开在角落里,颇有一番“木末芙蓉花,山中发红萼。涧户寂无人,纷纷开且落”的况味。想不起是谁的句子了,也懒得去百度,就如同书柜里的书,任凭它看了又忘忘了又看,信是老来多健忘罢。

0万网民正如火如荼监工着火神山,各地在拦截或驱逐武汉以及和武汉的空气接触过的相关人等的过、入境。

蝙蝠依旧在朋友圈飞,口水战从美国发动了生化战争到武汉政府的瞒报,到世卫组织如果将中国定性为疫区中国经济将倒退20年,狼烟四起,屡屡不息。

键盘侠的口水里,其实含着大量远比引起新冠肺炎更凶猛的病毒,它们可以像针一样刺破四万人同宴,刺破洪山的晚会,但更多的是让许多许多人感染了脑炎。

脑炎,可比肺炎难治多了。

很庆幸自己虽然身无长物,智商平平,没有远大的理想和抱负,也没有过人的见识和深邃的思想境界,更没有引领和指导别人所思所想的能力,但却能够在四起的狼烟中,没有被隔屏传染,染上该死的脑炎。

1月27日,正月初三,确诊例,治愈60例,死亡例。

小妹一家人取消了返港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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