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瓜记
新疆海·风信子无意中,有人提了一句说,你回家可以看看最近播放的脱贫攻坚剧《山海情》。不成想,我只看了第一集,这部剧竟成了全家老少都热追的剧。孩子不停地问,什么是地窝子,为什么剧中的水花会为了两口不存在的水窖嫁给邻村的安永富,他们那里没有自来水吗……剧中的一系列问题令从小在蜜罐里长大的孩子懵懂而无知。我不禁想通过文字描述父辈们的生活,记录点滴岁月留给我们的痕迹,让年轻人了解过去的艰辛,倍加珍惜今天的来之不易。于是提起了笔,写了这篇《卖瓜记》。
装车一匹英俊的白马,在英俊的悉心照料下,全身泛着金闪闪的光,脖子里的铃铛叮叮当当。同样是两个车轱辘的马车,被英俊也装扮的如同娶亲一般,赶车人坐的软垫齐整整的镶着金边,响鞭上编着白红黄三色扭成的辫儿,车轱辘也被仔细的刷了一层青漆,车架子也比别人家的加高了50公分,稳当而又结实,比别家的马车装载的也多一点,加上那匹英姿飒爽的白马,别家的几辆车放在一起,更是倍增了精气神儿。
清晨,东边的太阳刚刚露出一点肚皮,英俊就带着全家赶往了2里外的瓜地。热心的邻居们也相互吆喝着加入了进来。只见英俊一边用手掰着瓜腕儿,一边犹如对待自己的孩子一般碎碎念,今年如果有个好收成,咱农民的日子就好过了,希望你能给我带来福气,卖个好价钱!一边将瓜轻放在瓜沟里。
妻子柳叶儿笑他傻,对着西瓜说话。他却俏皮地说,那是因为我对这块土地爱的深切,西瓜在我眼里也是有生命的。
两个多小时过去了,一陇地的瓜就被摘了下来,妻子、英俊和热心的邻居们一起拿麻袋将瓜背到了路边停靠的马车上。马儿也便结束了它悠闲吃草的“休闲”时光,配合着主人装车。不一会儿,一车绿油油的西瓜就装满了马车,妻子柳叶儿拿起挂在窝棚里的零钱和早起烙的香豆饼子,把英俊送到了黄土路上,再三叮嘱他看好零钱,记得到了饭点吃饭,不要图省钱,卖完了瓜就赶快回来……
一行人目送着直到马车完全消失在视野中,才左右上下拍拍打着粘在衣服上的黄土和草沫儿,相互寒暄着抬起脚往回走。这时才发现,早起背瓜被麻袋勒过的肩膀又酸又痛,人人就像散架了一般,慢慢移着步子,顶着越来越烈的日头,任由皮肤里的汗水向外发散。
盼归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柳叶儿静静的立在木头窗子前,两眼无神的望着门前的那条路。那条泥泞的路上,雨点砸出了豆大的水泡,此起彼伏。
隔壁屋60多岁的老母亲,已经一天都没有出房门了,只是如机器一般的抽拉着麻绳娴熟的纳着鞋底,一天的功夫,就已经纳了3双,此刻又拿起了另一只鞋底子,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两个半大小子,没事人似的在土炕上弹着羊髀石,你推我搡,弄乱了墙角叠的四方四正的被子,打闹个没停,惹得柳叶儿更加的心烦意乱。
“你们俩就不能消停会儿吗?”说着,拿起了炕沿上的扫把疙瘩,抡圆了扔了过去,吓得俩娃儿乖乖的正襟危坐,茫然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明所以的相互对望。
不经意间,西门“吱嘎”一声开了,来人头顶着折成三角形的尿素袋子,被细雨斜刺里吹打的看不清面貌,直到推开房门。
“嫂子!”原来是放学回来的小姑丽娜。
“我哥还没回来吗?”小姑一进门就急切的问道。
“没有么,一车瓜拉出去三天了,都没见个人影!”柳叶儿气呼呼地说到。
“姑姑,我们饿了!”俩娃儿几乎异口同声地喊道。
“没事,姑给你们做饭去,再忍耐一会儿。”说着,丽娜朝里屋望了一眼,放下书包,挽起袖子,麻利的和面去了,懂事而又乖巧。
原来,三天了,英俊装着村里的头茬瓜,赶着自家的马车外出卖瓜,至今未归,可偏偏天公不作美,已经下了两天的
雨了,英俊还没有回来。
卖瓜自从出了村,英俊便赶着他心爱的马车,一刻不停地赶路,到了正午,人困马乏,找了一处河边的阴凉处,掏出褡裢里媳妇早起烙的香豆饼子,拿出掉了瓷儿的大茶杠,用手拨去河里的浮沫儿,舀了一茶杠水,就着解决了午饭,填饱了肚子,给自己打了打气儿,抹了把脖颈的汗,用衣襟使劲扇了点凉风,饮了马,扬起响鞭继续前行。
一天的风吹日晒,丝毫没有阻止卖瓜人英俊前行的脚步。到了日头落山的时候,一路走走停停,终于到了离家30多里地的集市。
集市上,人口攒动,各种各样的沾着泥土的蔬菜、甜瓜、西瓜多的让人目不暇接。已经到了晚市,瓜贩子也都早早收了工,英俊心想,今天估计没情况了,将就着过一夜吧。于是,他找了一处僻静的地儿,将白马拴在桩子上,从马车上随手扯下来一捆草拢了拢旁边的菜叶子,算是给他心爱的马儿准备了“晚餐”。
旁边夜市上的叫卖声此起彼伏。
“羊肉串,羊肉串,新鲜的羊肉串,不香不要钱啊!”
“走过路过不要错过,最好吃的羊杂、米肠子、面肺子,吃一碗想两碗喽!”
“冰棍冰棍,老冰棍,解暑降温的好东西喽,7分钱一根,好吃不贵!”
附和着朗朗上口的叫卖声的,还有一阵阵浓郁的扑面而来的羊肉与孜然完美碰撞散发出的香味,直击英俊的味蕾,他不由得吸了吸鼻子,深吸了几口气,让香味充满整个鼻腔,更加引得肚子猫抓似的难受,更加想进食儿。
英俊看了看热闹的街市,想了想家里的老母亲和妻子、两个半大小子热切的目光,于是吸溜了一下鼻子,在邻近的摊位上要了一碗1块钱的哨子面,掏出褡裢里的饼子,就着稀里呼噜的解决了晚饭,打了个响嗝儿,满足地靠在车轱辘上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当太阳慵懒的露出点光芒时,早市早已经活跃了起来,来来往往的人和车显然比前一天多出了好几倍。
英俊揉了揉惺忪的眼睛,给他心爱的小白马刷了刷身上的毛,不知是对马说,还是对自己说,“今天,我们会有好收成的,对吧。”随手扯下来一捆草,到隔壁门面房为马讨了半桶水,也顺便洗了把脸,准备迎接一天的营生。
“老板,你的瓜咋卖,熟不熟呀!”
第一个主顾上门了,开始询价。
“包熟,不熟不要钱!”英俊麻利地回到。
“打开一个看看熟不熟,是头道瓜吗?”来人又问道。
“我开一个您尝尝,绝对的头道瓜,全村我是第一个。”
英俊笑呵呵的回到。
“味道不错,就是不知道价格怎么样?”
“1公斤3毛,包熟,包甜!”
“瓜不错,就是价格高了点,一毛五,一车我全要了!”
“老板,头道瓜,别人家都卖三毛五,我没有乱喊价。”
买瓜人摇了摇头,用袖子抹了巴嘴,头也不回的走
了。
半晌过去了,眼看着日上三竿,一车瓜愣是再无人问津。
归途眼看着太阳已经西斜,也明显的感觉不到烈日焦灼的日晒
了,天空似乎阴暗了下来,有微风拂过,英俊心想,这天可千万不要下雨呀,他眼巴巴的在马车边等了一天,也盼了一天。
傍晚时分,三三两两的人群又聚集在夜市上,一天过去了一天又开始了。
英俊开始心急如焚,万一明天下雨,这车瓜卖不出去,可就泡汤了。
正当他垂头丧气的寻思着怎么办时,一个戴着鸭舌帽看起来像是生意人的年轻人向他走来。
“老板,你的瓜怎么卖,可以帮我送到地方吗?”
英俊一个劲地答应:“可以,可以。”居然都忘了讲价钱。
约摸走了3里地,英俊跟着年轻人来到一处出奇的大,收拾的非常干净利落的院子,直接将马车赶进了院子,在一处貌似库房的地方卸下了整车瓜,才怯怯地问到:“老板,我们好像没说价格。”年轻人付之一笑,说到:“你说多少就多少。”英俊愣是没能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一个劲的说,我在市场上要价三毛五。
戴鸭舌帽的年轻人笑呵呵地说:“老哥,你说多少就多少。”
英俊按照磅单,以三毛五一公斤的价格收了钱,一个劲地点头道谢。
卸完了一车瓜,英俊正准备往回走,年轻人叫住了他。说:“大哥,还有一个拉脚儿的活需要你帮忙,我的老母亲患病瘫痪在床,她想回娘家看一眼,我今天在市场就看上了你的马车,所以才买了你的瓜,能不能再用你的马车一天,多少钱你说,说定了,咱就办。”
英俊做梦也没想到,自己精心装扮的马车还有这个活计可干,于是便爽快的答应,这一耽搁,又是一天过去了。
欢愉傍晚时分,轰隆隆的雷声夹杂着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砸进门前的水缸里。
懂事的小姑和面、削土豆,一个人默默地做了一锅最适合在雨天吃的汤炮仗子,叫了全家人一起吃饭。一盘刀功均匀的凉拌红萝卜丝,浮在碗里绿的香菜段、红的西红柿丁,揪的长短粗细均匀的面,立刻提起全家人的胃口。俩半大小子稀里糊涂吃光了第一碗,伸着碗要小姑舀第二碗。似乎这顿饭稍微缓解了三天来大家的揪心。
门外由远而近传来清脆的铃铛声,那是英俊家白马脖子上独一无二的铃铛发出的声响,只听“哐”的一声,大小子放下碗,第一个拉开门冲了出去,一路喊着:“爸爸回来了,爸爸回来了!”
满屋的人顿时脸上都充满了喜悦,齐刷刷都放下了碗筷,
只听的板凳七零八落的响声,人全都跑了出去……
作者简介:
海荣,女,回族,新疆呼图壁人,爱好文学写作,现在玛纳斯县工作。
征稿
《新疆文学》是一个以主流和先锋文学为导向的